晨光透过安全屋薄纱窗帘洒进来，在陈默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睁开眼，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肋骨的钝痛和身下沙发的不适提醒了他——今天是与张克俭决战的日子。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伴随着食物香气。陈默拖着酸痛的身体走过去，看到苏芮琪正试图用单手打鸡蛋，另一只手因为伤口而动作僵硬。
\"你应该休息。\"陈默接过她手中的碗。
苏芮琪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疲惫的眼睛：\"睡不着了。\"她指了指灶台上的小锅，\"想煮点粥，但...\"
陈默看着锅里半生不熟的米粒和水，忍不住笑了：\"让我来吧。养父教过我几道菜。\"
他打开冰箱，找出几个鸡蛋、一把小葱和一块猪油。安全屋的食材有限，但做碗阳春面足够了。
\"你还会做饭？\"苏明琪靠在料理台边，看着陈默熟练地切葱花。
\"一个人生活久了，总要学会喂饱自己。\"陈默往锅里倒入清水，点火，\"养父去世后，我有半年几乎只吃泡面。后来邻居老太太看不下去了，硬是教会我几个家常菜。\"
水开的咕嘟声填满了厨房的沉默。陈默将面条下锅，用筷子轻轻搅动。热气蒸腾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养父陈志远站在那个狭小厨房里的背影——那个总是忙于案件却坚持周末给他做饭的男人。
\"他做的最好的是红烧肉。\"陈默不自觉地说出口，\"每次破了大案，他就会买五花肉回来庆祝。肉要炖三小时，最后收汁的时候，整栋楼都能闻到香味。\"
苏芮琪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陈默将煮好的面条捞进碗里，浇上清汤，放猪油、酱油，再撒上葱花和煎蛋。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却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尝尝。\"他递给苏芮琪，\"比不上专业厨师，但比半生不熟的粥强。\"
苏芮琪接过碗，热气氤氲中她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她小心地喝了一口汤，眼睛微微睁大：\"好喝。\"
陈默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人就站在厨房里，安静地吃着这顿可能是最后的早餐。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画出明亮的方格，仿佛与外界紧张的搜捕行动毫不相关。
\"我小时候，\"苏芮琪突然开口，\"父亲常带我去一家老茶馆。每次拿到零花钱，我都会买门口小贩的芝麻糖。\"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碗边，\"那是我唯一记得的甜味。\"
陈默注视着她低垂的睫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坚强女警背后，也是一个失去一切的女孩。他想说些什么，但陆明玥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刻。
\"真香。\"陆明玥走进厨房，已经换好了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有我的份吗？\"
陈默点点头，给她也盛了一碗。陆明玥的吃相优雅得多，小口啜饮，但眼中同样流露出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生存技能而已。\"陈默耸耸肩，却因为牵动肋骨而皱眉。
陆明玥放下碗，走到陈默面前：\"转过去。\"没等他反应，她已经伸手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喂！\"陈默尴尬地后退。
\"别动。\"陆明玥拍开他的手，\"我是看你伤口。\"她检查着陈默肋部的淤青，手指轻轻按压，\"骨头应该没断，但软组织损伤严重。\"
她的动作熟练而专业，让陈默想起小时候发烧，养母也是这样用手探他额头的温度。陆明玥从医药箱拿出弹性绷带，为他做了简单固定。
\"抬手。\"她命令道，然后将绷带绕过陈默胸部。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陆明玥用的是某种木质调香水，干练而不失温柔。
\"你懂医？\"陈默问。
\"护理课是陆家子女必修课。\"陆明玥收紧绷带，\"父亲总说，商场如战场，要学会自救。\"她停顿了一下，\"他...一直后悔没能保护好你。\"
陈默不知如何回应。陆明玥已经利落地打好结，后退一步评估自己的杰作：\"好了，至少能减轻疼痛。\"
苏芮琪收拾好碗筷，看了看表：\"陆沉应该快到了。我们需要准备一下。\"
一小时后，四人再次聚集在安全屋客厅。陆沉带来了全套装备——两套侍者制服、省政府员工证件、甚至还有厨师帽和刀具箱。
\"晚宴七点开始，但工作人员需要提前四小时进场。\"陆沉将一张详细平面图铺在茶几上，\"陈默伪装成帮厨，苏警官做侍应生。我已经打点好了入口安检。\"
陆明玥递给陈默一块老式怀表：\"父亲留给我的，现在给你。计时用，别依赖手机。\"
陈默打开表盖，里面刻着一行小字：\"给明玥，时间会证明一切\"。表壳背面还有一个更模糊的刻痕：\"明辰六岁生日快乐\"。
\"这是...\"
\"你六岁生日时父亲订制的。\"陆明玥平静地说，\"后来给了我。现在物归原主。\"
陈默握紧怀表，金属的冰凉触感异常真实。这是他作为\"陆明辰\"的第一个实物证据，比任何文件都更有说服力。
陆沉看了看自己的百达翡丽：\"我们该出发了。记住，一旦你们进入省政府，通讯就会受限。七点整，无论是否得手，我都会带媒体冲击b区7号。\"
苏芮琪最后检查了手枪，小心地藏进特制腰带。陈默则换上白色厨师服，将各种监听设备藏在厨师帽和刀具箱的夹层里。
\"等等。\"陆明玥突然叫住准备出门的两人。她走到陈默面前，伸手整理他歪斜的衣领，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领子要翻好。\"她轻声说，\"父亲最讨厌衣冠不整。\"
这个简单的动作莫名触动了陈默的记忆。养父陈志远第一次带他参加学校活动时，也是这样为他整理领带。\"领带要系紧，但不能勒脖子。\"那个严肃的男人难得耐心，\"就像做人，要有原则，但也要懂得变通。\"
\"谢谢。\"陈默对陆明玥说，声音有些哽咽。
陆明玥突然拥抱了他，很短暂，但足够温暖：\"活着回来，弟弟。\"
苏芮琪和陆沉在一旁安静地等待。四人之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足以传达所有决心和告别。
省政府后勤入口比想象中繁忙。穿着各色制服的厨师、侍者、清洁工排队接受安检。陈默和苏芮琪分开行动，按照计划各自进入。
\"证件。\"保安懒洋洋地伸手。
陈默递上伪造的厨师助手证件，心跳如雷但面色平静。保安扫了一眼就还给他：\"刀具箱打开。\"
这是最危险的环节。陈默打开箱子，露出整齐排列的厨刀。保安随意翻检了几下，完全没注意到底层夹层的电子设备。
\"进去吧。厨房在b区右转。\"
省政府厨房大得惊人，十几个灶台同时工作，数十名厨师忙得脚不沾地。陈默被分配到冷盘组，负责前菜装盘。这位置正合他意——靠近出入口，又能观察到整个厨房的动静。
\"新来的？\"一个胖厨师扔给他一筐蔬菜，\"切丁，要均匀。\"
陈默点头，拿起刀开始工作。刀刃与砧板碰撞的节奏让他渐渐平静下来。六点整，厨房进入最忙碌的阶段。侍者们开始进进出出取餐，陈默在人群中寻找苏芮琪的身影。
\"尝尝这个酱料。\"胖厨师突然递给他一个小勺，\"总厨秘方，看你能不能猜出成分。\"
陈默礼貌地尝了一口，味蕾瞬间被唤醒——甜中带咸，有芝麻酱的醇厚和某种特殊香料的余味。这味道太熟悉了。
\"有...有八角和陈皮？\"他努力控制声音不颤抖。
\"哟，舌头不错嘛！\"胖厨师拍拍他的肩，\"总厨说这配方是从一个老警察那儿学来的，那人十年前常来省政府做安保培训。\"
陈默的手微微发抖。养父陈志远确实定期来省政府讲课，而他最拿手的红烧肉，正是用这种特调酱料。味觉记忆比任何事物都更能穿越时间，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肉香的小厨房。
\"那警察后来怎么了？\"他假装随意地问。
\"谁知道呢，突然就不来了。\"胖厨师转身去照看炉灶，\"政治上的事，少打听为妙。\"
陈默握紧菜刀，养父的面容在脑海中无比清晰。这一刻，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消散了。他看了看怀表——六点二十，张克俭应该已经到场了。
苏芮琪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厨房门口。她穿着黑色侍者服，盘起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成熟了十岁。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陈默微微点头，示意准备就绪。
\"七号桌需要加一份前菜。\"苏芮琪对负责派餐的领班说。
\"让新来的送去吧。\"领班指了指陈默，\"七号桌在宴会厅东南角，别搞错了。\"
这是计划外的机会。陈默整理了一下厨师帽，端起托盘。苏芮琪默契地走在他前面引路。穿过长廊时，她低声说：\"张克俭在主桌，穿深蓝色西装。陆沉说得对，所有核心成员都在。\"
宴会厅金碧辉煌，几十张圆桌旁已经坐满了政商名流。陈默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主桌上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张克俭正在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地下犯罪集团的首脑。
\"按计划行事。\"苏芮琪接过他手中的托盘，\"我去布置信号干扰器。你七点准时去后厨通道等陆沉的消息。\"
陈默点头，退回厨房。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像三年一样漫长。他机械地切菜、装盘，眼睛不断瞟向墙上的时钟。六点五十五，他借口去洗手间，溜进了后勤通道。
怀表的分针终于指向十二。陈默深吸一口气，按下耳机开关。一阵嘈杂后，陆沉的声音传来：\"媒体已就位，b区7号外围安保已解除。你们有十五分钟。\"
几乎同时，宴会厅方向传来一阵骚动。陈默从门缝看到苏芮琪正\"不小心\"将红酒洒在张克俭身上，引得他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