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方向传来的隐约钟声,如同丧钟,不仅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敲碎了贾府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
那钟声未歇,府外街巷间便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喧哗与马蹄声,杂乱、急促,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气,远远传来,却比夏日惊雷更令人心胆俱裂。
荣庆堂内,方才被贾环安抚下去的恐慌,如同被投入热油的冷水,瞬间炸开。
女眷们再也维持不住体面,王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邢夫人浑身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连一向镇定的薛姨妈,也紧紧攥住了宝钗的手,指尖冰凉。
丫鬟婆子们更是乱作一团,窃窃私语声、压抑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
“外面…外面是什么声音?”
“是兵!是乱兵来了吗?”
“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贾母强撑着坐在榻上,手中的沉香木念珠捻得飞快,闭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到底历经风雨,尚能维持一丝体统,但眼中的绝望却难以掩饰。贾政、贾赦等男丁或是在部衙,或是早已被局势困于他处,皆不在府中,府内只剩下一群妇孺和惶恐的仆人,宛如待宰的羔羊。
就在这恐慌即将演变成溃散之际,一个身影站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往日里被视作“富贵闲人”、“不通世务”的宝玉!
经过《文萃报》数年的历练,尤其是与史湘云成婚后,宝玉虽未脱尽天真,却早已不是那个只知躲在大观园女儿国里的懵懂少年。他脸上虽也有惊惶,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快步走到贾母榻前,撩袍跪下,声音清朗,竟压过了满堂的嘈杂:“老祖宗!各位婶婶、姐姐妹妹们!切莫自乱阵脚!”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宝玉环视众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外面情形未明,未必就是冲着咱们贾府来的!此刻慌乱,无异于自毁长城!
环兄弟离府前已有安排,府外必有照应!我们当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心神,紧闭门户,静观其变!”
他站起身,对一旁同样脸色发白但强作镇定的林之孝家的喝道:
“林之孝家的!传我的话下去,所有男仆,持械上墙,严守各处门户!所有女眷,立即退回各自院落,没有吩咐,不得随意走动!各院婆子丫鬟,看好门户,清点人数,不得喧哗!”
林之孝家的如梦初醒,连忙应声而去。
这时,四公主赵萱也站了出来。她虽年轻,但天家气度此刻显露无疑。她走到贾母身边,握住贾母冰凉的手,柔声道:
“老太君莫怕。我是皇家公主,只要我在府中一日,便无人敢轻易动贾府分毫!”
她又看向众人,语气坚定:“越是危急时刻,越要沉住气!我相信父皇…和新君,绝不会任由京城大乱!大家各守其位,便是对府邸最大的保护!”
正当气氛稍缓,一个温婉却有力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咱们贾家,什么风浪没见过?断不能在此刻失了方寸!”
众人望去,只见史湘云扶着丫鬟的手,快步走了进来。她面色从容,眼神清亮,走到宝玉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毫无惧色地看着众人:
“二哥哥如今也是府里的顶梁柱,咱们阖府上下,此刻更需同心协力!我虽力弱,也愿与大家共进退!”
湘云的出现和话语,如同一块磐石,彻底稳住了摇摇欲坠的人心。她与宝玉夫妻一体,共担风雨的姿态,极大地鼓舞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贾母看着眼前的孙子、孙媳,还有那位尊贵的公主,浑浊的老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泪光,却不再是绝望,而是欣慰与激动。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好!好!就听宝玉和公主的!都别慌!按宝玉说的做!”
在宝玉、赵萱、史湘云三人的协力安抚和指挥下,贾府这台机器,开始艰难却有效地运转起来。
沉重的府门被一道道闩死,粗大的门杠顶住。
健仆们拿着棍棒、柴刀,登上了围墙和角楼,紧张地注视着府外街道上那些影影绰绰、明显不怀好意的身影。女眷们退回内院,虽依旧恐惧,却不再哭喊,而是默默地聚在一起,互相鼓励。
府外,那支奉命前来围堵的叛军偏师,只见贾府高墙深垒,戒备森严,一时也不敢轻易强攻,只是将各处出口牢牢封死。
荣国府,这座赫赫扬扬的国公府邸,此刻如同一艘在惊涛骇浪中紧闭舱室的大船,凭借着内部凝聚起的力量和外部未知的援手,在突如其来的风暴中,顽强地坚持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或…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