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张氏府邸，迎宾主殿。
盛宴已开，觥筹交错。灵果珍馐陈列于玉案，琼浆仙酿倾泻入琉璃盏。
张生坐在主位之下的贵宾席上，身侧是紧挨着他、眼神几乎不曾离开他片刻的母亲云璃。冰霰缩小了体型，像一只优雅的银白色小猫儿，安静地蜷卧在他脚边，只是那双冰蓝眼眸偶尔会警惕地扫过周围喧闹的人群，尤其是在有人过于靠近张生时，它会微微抬起脑袋，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低呜，以示警告。
族中的长老、执事，以及一些出色的年轻子弟，轮番上前敬酒。
“少族此番归来，气息渊深如海，怕是距离元婴后期也不远了吧？真是天纵奇才！”
“生侄儿，听闻北境冰原曾有上古洞府现世，你可曾前往？得了何种机缘？”
“张生师兄，你驾驭的那艘飞舟灵压不显却速度惊人，想必不是凡品……”
张生面上带着淡淡的、无可挑剔的笑意，一一应对，言辞简洁，既不刻意炫耀，也未曾透露太多实质信息。他感觉得到，那些热切的目光背后，除了家族的荣光，更多的是对资源、对力量的渴望。
母亲云璃在一旁，只是默默为他布菜，偶尔在他酒杯将空时为他斟满灵酒，对于那些探询，她眉头微蹙，却并未多言，只是那眼底的忧色，始终未曾散去。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青灰色长袍，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与疲惫的中年修士走了过来，他手中端着一杯酒，对着张生示意。此人名为张云王，亦是如今家族中掌管外部事务的执事之一，修为在金丹后期停滞已久。
“生儿，一别三十年，风采更胜往昔，叔叔敬你一杯。” 张云王笑容温和，与张生对饮一杯后，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追问机缘，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你回来便好，家族……近来颇不太平。”
张生神色微动，做出倾听状：“云叔何出此言？我观族中气象，似乎尚可。”
“表面风光罢了。” 张云王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周围，见无人特别注意这边，才继续低声道，“自你三十年前，音讯全无后，城主府那边，对我们张家的态度，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懑：“先是借口城防需要，提高了我们几家坊市的赋税，后又以各种理由，卡住了我们几批重要物资的通行许可。近些年，更是隐隐有扶持城内其他几个小家族，与我们和刘家打擂台的趋势。”
“刘家？” 张生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流云城主要由张、刘、王三家并立，虽有竞争，但多年下来也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共同抗衡城主府的权威。
“没错，” 张云王点头，“刘家近况比我们更糟。他们家族年轻一代的翘楚，那位在仙朝任职刘雁，你可还记得？”
张云王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外界传闻纷纷，都说她……是为了等你回来。”
“等我？” 张生眉峰微挑，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具体缘由不明，但她归来后，便闭门谢客，只派人传过一句话给族长，” 张云王看着张生，眼神意味深长，“她说：‘待张生归来，烦请告知，雁在刘家静候。’”
话音落下，张云王便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张生的肩膀，又恢复了那副儒雅笑容，转身去与其他族人寒暄。
张生端着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殿内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变得模糊起来。
这流云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也要浑。
脚边的冰霰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绪的细微变化，轻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小腿，传递过来一丝冰凉的安慰。
张生垂下眼帘，将杯中剩余的灵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入喉中，带着灵草特有的清香，却也点燃了他眼底那一丝若有若无、难以察觉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