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最大的“醉风楼”大堂一角，林薇和陈大柱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茶点，摊开着纸笔和一个小算盘。丫丫乖巧地坐在一旁，小口吃着桂花糕，甜糯的糕点沾在嘴角，她却顾不上擦，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穿绸缎衣裳的公子哥与丫鬟说笑而过，店小二肩上搭着白毛巾，高声吆喝着“楼上雅间一位”，远处戏台子上还隐约传来胡琴的调子，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新鲜又热闹。
林薇将今日在药市和杂货市抄录的价格单铺展开，指尖划过纸面，轻声念道：“白芨一两三十文，茯苓一两二十五文，益母草一两十二文……”陈大柱坐在对面，连忙补充：“皂角我问好了，要是一次买两百斤以上，一两只要七文，比咱县城便宜三文还多！”
算盘珠子在林薇指间翻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她不仅要算原料本身的价格，还得把运输成本算进去——雇一辆能装两百斤货的马车，从府城到县城要两百文；途中车夫的食宿、骡马的草料，大概要五十文；还有原料在运输中可能出现的损耗，按一成估算，也得预留出相应的成本。
算到最后，林薇停下手指，看着纸上的总数，又核对了一遍，才抬头看向陈大柱，眼中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算下来，就算把所有杂费都加进去，从府城进货的总成本，也比现在从本地收周记抬价后的原料，低了一成半！”
“真的？”陈大柱猛地凑过来，盯着纸上的数字，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这么算下来，咱每做一块皂，成本就能省两文多？”他虽不识字，却能看懂林薇画的 tally mark（计数符号），越看越兴奋，声音都微微发颤，“这府城没白来！以后咱就从这儿进货，周记就算把本地货源垄断了，也卡不住咱的脖子！”
“不止成本低，品质也更好。”林薇指尖点着纸上“茶籽油”和“蜂蜡”两个字，“你看这茶籽油，虽然一两要四十文，比猪油贵不少，但用它做面脂，不仅没腥味，还更滋润，适合卖给县城里的千金小姐。还有这蜂蜡，纯度高得很，用来做润唇膏正合适，冬天一准好卖。”
两人越聊越起劲，连丫丫都被感染，凑过来拉着林薇的衣角：“娘，以后是不是能经常来这儿买好吃的糕糕？”林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等咱们把生意做好了，以后带丫丫来府城住几天，好不好？”丫丫立刻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
计议已定，两人当即决定兵分两路：陈大柱留在府城，先去车行雇一辆结实的大马车，再联系上午谈好的几家供货商，把急需的皂角、白芨、茯苓先装货，尽快运回县城，免得耽误工坊的投产；林薇则带着丫丫，在府城多留两日，一来再逛逛其他铺子，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好货源，二来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旧荷包，想试着找找更多线索。
第二日一早，陈大柱就带着雇好的马车去了药市。车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姓马，常年跑府城到县城的线路，不仅路熟，还懂得怎么保护货物不受潮。陈大柱跟着马老汉去供货商的仓库装货，看着一袋袋饱满的皂角、白净的茯苓被搬上车，他特意打开几袋检查，确认没有掺杂质，才放心地付了钱。
临走前，陈大柱还跟供货商约好，以后每月月初都会来拉一次货，要是遇到缺货的情况，提前捎信过来，对方就能先把货备好。马老汉把货绳捆得紧实，拍了拍车板：“陈掌柜放心，这货我保管平平安安送到家，你就在家等着吧。”陈大柱拱了拱手，又叮嘱了几句，才看着马车缓缓驶离。
另一边，林薇牵着丫丫，开始逛府城的胭脂水粉铺。她先是去了一家名叫“香雪阁”的铺子，这家铺子在府城很有名气，门口挂着烫金的匾额，里面的伙计都穿着体面的青布衣裳。铺子里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香膏，有的瓷盒上还描着金线，一看就价值不菲。
林薇拿起一盒标注着“珍珠面脂”的瓷盒，打开闻了闻，只有淡淡的脂粉香，珍珠粉的细腻感并不明显。伙计见她穿着朴素，原本有些怠慢，可看到她拿起面脂时的专业模样，又连忙上前介绍：“这位娘子好眼光，这珍珠面脂是咱们铺子的招牌，一两要两百文呢！”
林薇不动声色地放下瓷盒，又拿起一块洁面皂。这皂的颜色偏黄，质地也有些粗糙，比起她做的薰衣草皂，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她笑着问道：“掌柜的，这皂怎么卖？”伙计回道：“一两五十文，要是娘子诚心买，还能便宜五文。”
林薇心中有了数——府城的护肤品虽然定价高，但品质未必比她的好。她做的皂用的是上好的皂角和精油，面脂里还加了野蜂蜜和草药粉，要是能把这些产品拿到府城来卖，说不定能打开更大的市场。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悄悄扎下了根。
接下来的两天，林薇又逛了好几家胭脂铺，有的主打南方运来的香料，有的卖西域的精油，她都一一记下，还买了一小盒最受欢迎的“玫瑰胭脂”，准备回去研究一下配方。期间，她也没忘了找与荷包相关的线索，特意去了城西的官宦区附近逛了逛，可那里守卫森严，普通百姓根本进不去，只能看到高墙大院外挂着的匾额，她也没找到任何与荷包纹样相关的痕迹。
两日后，林薇估摸着陈大柱应该已经快到县城了，便带着丫丫去车行雇了一辆客运骡车，准备返程。丫丫坐在骡车上，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府城的街道，小声跟林薇说：“娘，府城真好玩，下次咱们还来好不好？”林薇笑着点头：“好，等咱们把生意做得更大，以后常来。”
骡车行驶了一天半，终于回到了县城。林薇刚走到凝香苑门口，就看到小桐正站在柜台后，一边记账一边跟顾客说话。见到林薇回来，小桐眼睛一亮，连忙放下账本跑出来：“东家！您可算回来了！”
他一边帮林薇拎行李，一边絮絮叨叨地汇报：“您走的这几天，铺子一切都好。香皂还是每日限量十块，天天都能卖完。对面周记还是在打折，可咱的老主顾都知道咱的东西好，没走几个。对了，您留下的那几罐面膜试用品，李小姐、张夫人她们都买了，刚才李小姐的丫鬟还来传话，说用了‘七白润颜膏’后，脸亮了不少，问什么时候能正式买呢！”
林薇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走到柜台后，拿起账本翻了翻，只见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几文钱的零钱都没遗漏。她满意地拍了拍小桐的肩膀：“做得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面膜再过几天就能小批量生产，到时候先给李小姐她们留着。”
交代完铺子的事，林薇带着丫丫回了陈家村。刚走到村口，就看到工坊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青砖瓦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整齐。赵奶奶正站在工坊门口，指挥着几个妇人晾晒草药，见到林薇，连忙笑着迎上来：“秀娥，你可回来了！丫丫这几天在我那儿乖得很，就是天天念叨着要找娘。”
丫丫立刻扑到赵奶奶怀里，撒娇道：“奶奶，丫丫好想你！”赵奶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对林薇说：“大柱昨天就把货运回来了，现在正在仓房整理呢，说要等你回来一起清点。”
林薇走进工坊，只见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左边的架子上摆着已经切片晒干的草药，右边的石臼旁，两个妇人正忙着研磨茯苓粉。陈大柱听到动静，从仓房里走出来，身上还沾着些许灰尘，见到林薇，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秀娥，你回来了！这批货都清点好了，没少一件，品质比咱之前买的还好。”
他拉着林薇走进仓房，只见一袋袋原料整齐地堆在墙角，袋子上还贴着标签，写着“皂角”“白芨”“茯苓”。陈大柱拿起一袋皂角，打开给林薇看：“你看这皂角，个个都饱满，没有虫蛀的，比周记垄断的那些强多了！”
夜里，一家人坐在新居宽敞的堂屋，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炒青菜、炖鸡汤、还有丫丫最爱吃的红烧肉。铁蛋从书院回来，兴奋地跟林薇讲着先生夸他文章写得好，还说要把他的文章贴在书院的墙上当范文；丫丫则比划着府城的戏台子，说以后也要学戏台上的姐姐跳舞；陈大柱喝了口酒，感慨道：“以前咱想都不敢想，能从府城进货，还能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吃饭，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秀娥。”
林薇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心里暖暖的。她夹了一块肉给丫丫，又给铁蛋盛了碗鸡汤，轻声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咱们一家人一起努力的结果。接下来，工坊要尽快投产面膜，铺子那边也要多推新品，等咱们在县城站稳脚跟，以后说不定还能把凝香苑开到府城去。”
铁蛋听了，眼睛一亮：“娘，那以后我去府城读书，是不是就能经常去咱家的铺子了？”林薇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到时候让你爹带你去。”
可热闹过后，林薇躺在床上，却没有立刻睡着。她想起白天在县城街上，看到周记胭脂铺还在挂着“八折酬宾”的招牌，伙计依旧在卖力吆喝；又想起那个神秘的旧荷包，至今还不知道它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她知道，周记绝不会轻易放弃，以后肯定还会想出别的法子打压凝香苑；而府城的市场虽然广阔，但竞争也会更激烈，想要站稳脚跟，绝非易事。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片淡淡的银辉。林薇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丝毫退缩——原料危机已经解除，新品有了好反响，工坊也建好了，只要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总能把生意做得更大。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已经开始规划：明天要去工坊安排面膜的生产，后天要去铺子跟小桐商量新品上市的细节，还要跟陈大柱再确认一下府城供货商的后续合作……
前方的路或许还有挑战，但林薇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把“凝香苑”的招牌，从县城这块小天地，慢慢推向更广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