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每月两回的休沐日，天还蒙着层浅灰的薄雾，林薇便已在灶房忙开。铁蛋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门进来时，桌上正摆着热腾腾的小米粥，配着裹了芝麻的糖糕，还有一碟他最爱的酱菜——这是林薇特意用新晒的黄豆、花椒和冰糖腌的，咸中带甜，配粥最是爽口。
“娘，今日的糖糕好像格外香。”铁蛋拿起一块咬了口，碎屑沾在嘴角，像只偷食的小松鼠。林薇笑着替他擦去，指尖触到儿子温热的脸颊，心中满是柔软。这半年来，铁蛋在书院不仅识了不少字，连身姿都挺拔了许多，往日里跳脱的性子也沉淀下来，昨夜还拿着先生批注的文章，一字一句跟她讲“修身齐家”的道理，那认真的模样，让她觉得所有的奔波都值了。
收拾妥当后，母子俩坐上了去往县城的马车。车轮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发出“轱辘轱辘”的轻响。铁蛋靠在林薇肩头，小声背诵着新学的《论语》，声音清亮，像初春的溪流。林薇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窗外：田野里的麦苗已抽了新绿，几只白鹭在田埂上踱步，远处的村落冒着袅袅炊烟，可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县城的凝香苑。
上次从县城回来时，小桐就捎信说对面周记胭脂铺动静不小，如今想来，怕是真要出些变故。
马车刚停在书院门口，就见先生站在石阶上等候。铁蛋恭敬地行了礼，转身对林薇道：“娘，您放心去忙，我定好好读书。”林薇点点头，从包袱里取出备好的笔墨纸砚递过去，又仔细叮嘱了几句添衣、吃饭的琐事，直到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书院大门后，才转身往凝香苑去。
还没走到铺子所在的那条街，就听见一阵热闹的吆喝声传来：“周记胭脂铺新店酬宾喽！全场胭脂水粉一律八折！上好的玫瑰膏、珍珠粉，错过今日再等半年！”声音洪亮，隔着半条街都能听清。林薇脚步一顿，加快了步伐。
转过街角，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周记胭脂铺门口挂着鲜红的绸带，墙上贴着醒目的红纸，几个伙计正拿着胭脂盒向路人推销，围在门口的顾客挤得水泄不通，连原本常去凝香苑的几个婶子，也站在人群里探头探脑。
再看斜对面的凝香苑，门口虽也摆着展示皂和面霜的木架，却只有三两位顾客在挑选，显得格外冷清。小桐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林薇过来，脸上的忧色更重了，快步迎上前：“东家，您可算来了！对面从三天前就开始打折，第一天人还不算多，这两天人越来越多，咱们店里的生意差了不少。今早张婶来买皂，还跟我说‘你家的皂是好，可周记的胭脂比你家便宜两文，我先买盒胭脂试试’，还有李小姐，之前每月都来买两盒面脂，昨天也去对面看了……”
小桐越说越急，声音都有些发颤。林薇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迈步走进店内。店里的货架收拾得整整齐齐，皂块码得方方正正，面脂的瓷盒擦得锃亮，可往日里顾客络绎不绝的景象不见了，只有一位老主顾在柜台前慢慢挑选。
“王大娘，今日想买点什么？”林薇笑着迎上去。王大娘抬头看见她，叹了口气：“林姑娘，我是来买皂的。你家的皂用着舒服，洗得干净还不伤手，可我那儿媳妇，非要去对面买打折的胭脂，说能省两文钱。我劝了几句，她还说我老糊涂了，不知道省钱。”
林薇心中一暖，又有些无奈，笑着拿了块薰衣草皂递给王大娘：“谢谢您还认咱家的东西。这皂您拿好，要是您儿媳妇用着对面的胭脂觉得不好，您再让她来试试咱家的，我给她算便宜些。”王大娘接过皂，连连道谢，又说了几句“对面的东西看着便宜，怕是没你家的好”，才慢慢走了。
等王大娘走后，林薇让小桐拿来账本，仔细翻看着。从周记开始打折那天起，店里的销量确实下滑了不少，面脂的销量降了近三成，胭脂更是降了一半多。好在香皂因为用料实在、味道独特，每日限量十块，依旧能售罄，那些真正注重品质的老主顾也还在，基本盘算是稳住了。
可林薇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周记若是一直打价格战，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更多顾客被吸引过去，到时候再想挽回，就难了。更重要的是，周记背后的周家在县城根基深厚，若是他们仗着家底厚，一直用低价打压，凝香苑想要进一步开拓市场，吸引更多层次的顾客，简直是难如登天。
“东家，要不咱们也打折吧？哪怕只打九折，也能把顾客拉回来些。”小桐在一旁小声提议。林薇摇摇头，眼神坚定：“不能打折。咱们的皂和面脂，用的都是上好的原料，皂角是从山里挑的最好的，面脂里加的蜂蜜是野蜂蜜，香料也是从药铺买的上等货，成本本来就比周记高。若是打折，要么降低利润，要么降低品质。降低利润，咱们后续研发新产品的钱就不够；降低品质，就是自毁长城，一旦失去老主顾的信任，咱们的铺子就真的完了。”
小桐听了，低下头不再说话，脸上满是愁容。林薇看着她，心中也有些沉重，可更多的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她走到货架前，看着那些摆放整齐的皂和面脂，脑海里不停思索：洁面、润肤的产品有了，还缺什么？
忽然，她想起了现代时常用的面膜。那时候，不管是熬夜后急救，还是日常保养，面膜都是爱美的女孩子必不可少的东西。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高科技成分，可天然的草药、蜂蜜、蛋清都是现成的，若是能用这些东西做出面膜，既能满足顾客的新需求，又能避开和周记在胭脂水粉上的直接竞争，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林薇的眼睛亮了起来。对，就做面膜！周记的优势在传统的胭脂水粉，若是她能推出一款全新的护肤品，对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模仿，这样就能打破眼前的僵局了。
她立刻对小桐交代：“你看好店铺，多跟老主顾聊聊，问问她们平时护肤还有什么需求，若是有人问起对面的打折，就说咱们最近会有新产品推出，效果比面脂还好。我出去一趟，傍晚就回来。”小桐见东家有了主意，脸上的愁容消散了些，连忙点头：“东家放心，我一定看好店铺！”
林薇匆匆交代完，便去车马行租了辆马车，直奔城外的大山。这片山她再熟悉不过了，之前制作皂角的原料，还有面脂里用的草药，都是从这里采的。这一次，她要找的是具有美肤功效的草药。
马车停在山脚下，林薇背着竹篓，拿着小铲子，沿着熟悉的山路往上走。春日的山里格外热闹，野花遍地开，鸟儿在枝头鸣叫，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她一边走，一边仔细辨认着路边的草药：
茯苓长在松树根下，外皮褐色，内里白色，能健脾利湿，用在护肤品里还能增白润泽；白术的叶子呈羽状，根茎粗壮，有燥湿健脾的功效，搭配茯苓一起用，美白效果更好；白芨的叶子宽大，开着淡紫色的花，根茎能止血消肿，还能让肌肤变得细腻；益母草的茎直立，开着淡红色的小花，能活血调经，用在面膜里可以淡化色斑；薄荷的叶子翠绿，带着清凉的香气，能清热解暑，洁面时用还能控油祛痘……
林薇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今生积累的草药知识，一边辨认，一边小心翼翼地挖掘。茯苓的根茎埋得深，她得用小铲子慢慢挖，生怕把根茎弄断；白术的根茎粗壮，挖出来后要仔细去掉泥土；白芨的根茎脆弱，她特意用布包好，放在竹篓的最底层。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林薇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竹篓也快满了。她找了块阴凉的石头坐下，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又拿出带来的干粮啃了几口。休息了片刻，她想起面膜还需要蜂蜜做基底，便又起身，往山深处的蜂农家里去。
蜂农李大爷是个热心人，之前林薇来买过几次野蜂蜜，两人也算熟络。见到林薇，李大爷连忙迎出来：“林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山里？又来买蜂蜜？”林薇笑着点头：“李大爷，我这次要多买些，最好是新采的野蜂蜜，您这儿有吗？”
李大爷领着她走进屋里，指着墙角的几个陶罐说：“巧了，前几天刚采了一批野蜂蜜，都是从槐花、枣花上采的，品质好得很。你要多少？”林薇看了看陶罐里金黄的蜂蜜，闻着浓郁的花香，笑着说：“我要一整罐，您给我算便宜些，以后我还来买。”李大爷爽快地答应了，还特意给她找了个结实的布袋子，把陶罐裹好，免得路上打碎。
抱着沉甸甸的蜂蜜，林薇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慢慢往山脚下走。虽然累得胳膊都酸了，可一想到即将推出的新产品，她的心里就充满了干劲。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陈大柱见她背着这么多东西回来，连忙上前帮忙：“秀娥，你这是去山里了？怎么买这么多草药和蜂蜜？”林薇笑着把东西放进灶房，说：“我想做些新产品，这些都是原料。大柱哥，你先去休息吧，我还要忙一会儿。”
陈大柱见她神色疲惫却眼神发亮，也不再多问，只是说：“你别忙太晚，要是需要帮忙，就喊我。”林薇点点头，开始忙碌起来。
她先把草药分类整理好，茯苓、白术、白芨要去皮切片，然后放在蒸笼里蒸熟，再晒干研磨成细粉；益母草、丹参要洗净切段，用文火炒干，再研磨成粉；薄荷、艾叶要直接晒干，然后揉碎去梗，留下叶子研磨成粉。
这个过程很繁琐，光是切片就要花费不少时间。林薇一边切，一边留意火候，生怕蒸过头影响草药的功效。等所有草药都研磨成细粉时，已经是深夜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又拿出蜂蜜，准备调配面膜。
她先取了少量茯苓粉、白术粉和白芨粉，按照2:2:1的比例混合，然后加入适量的野蜂蜜，再打了个蛋清进去，慢慢搅拌均匀。很快，一碗乳白色的膏体就做好了，闻着有淡淡的草药香和蜂蜜的甜香。
这是她准备的第一款面膜，主打滋润美白。她先在手臂内侧涂了一点，等了半个时辰，见没有红肿瘙痒的反应，才小心翼翼地涂在脸上。膏体很细腻，敷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她按照现代敷面膜的习惯，等了一刻钟，然后用温水慢慢洗净。
镜子里，她的脸颊比之前红润了些，皮肤也显得更细腻了。林薇心中一喜，知道这个配方有效果。可她没有满足，又开始调配第二款面膜。这次她用了薄荷粉、艾叶粉和少量绿茶粉，加入蜂蜜和细米粉，调成了浅绿色的泥状面膜，主打控油祛痘。
她同样先在耳后做了测试，确认无刺激后才敷在脸上。这款面膜敷上去有清凉的感觉，很适合油性皮肤的人用。等洗净后，她摸了摸脸，感觉清爽了不少，连之前因为熬夜冒出的小痘痘，都好像消下去了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面膜的研发上。她不断调整配方的比例，有时候茯苓粉多了一点，面膜会太干；有时候蜂蜜加少了，会太稀不好敷；有时候薄荷粉放多了，会有些刺激皮肤。每一次失败，她都认真记录下来，然后重新调整。
有一次，她为了测试一款主打淡斑的面膜，在脸上敷了太久，结果皮肤有些发红。陈大柱看到后，心疼地说：“秀娥，你别这么拼，要是把脸弄坏了可怎么办？”林薇笑着说：“没事，只是有点发红，过一会儿就好了。这款面膜要是成功了，就能帮到很多有斑的姐妹，值得。”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两款效果出众的面膜终于确定了下来。一款是“七白润颜膏”，以茯苓粉、白术粉、白芨粉为主，搭配珍珠粉和野蜂蜜，敷后皮肤润泽透亮，美白效果明显；另一款是“清凉净肌泥”，以薄荷粉、艾叶粉、绿茶粉为主，加入蜂蜜和细米粉，控油祛痘效果很好，还能收缩毛孔。
连平日里不怎么关注护肤的陈大柱，都忍不住说：“秀娥，你这几天脸好像比以前光溜了，气色也好了不少。”林薇听了，心中暗喜，知道这两款面膜已经可以推出市场了。
她开始小批量制作面膜，特意去县城买了一批小巧精致的白瓷小罐，把面膜装进去，贴上写有“七白润颜膏”和“清凉净肌泥”的标签。看着这些精致的小瓷罐，她仿佛看到了凝香苑重新热闹起来的景象。
可就在这时，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如何防止配方泄露？之前制作皂和面脂时，她虽然也注意保密，但因为工序相对简单，还是有被模仿的风险。这次的面膜配方更复杂，若是被周记知道了，肯定会立刻模仿，到时候她又会陷入被动。
工契虽然能约束工人的行为，但人心隔肚皮，若是周记用高价收买，难保不会有人泄露配方。林薇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脑海里不停思索着解决办法。
忽然，她想起了现代工厂的流水线作业，每个工人只负责一个环节，没有人知道完整的生产流程。若是把面膜的制作工序拆分，让每个工人只负责自己的那一部分，岂不是就能防止配方泄露了？
这个想法让她眼前一亮。她立刻拿出纸和笔，开始规划生产流程：
第一步，原料的初步处理。茯苓、白术等草药的清洗、切片、蒸熟，由专门的工人负责，这些工人只知道要处理草药，却不知道这些草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第二步，研磨成粉。蒸熟晒干的草药，由另一批工人研磨成细粉，这些工人不知道草药的种类和配比，只负责研磨。
第三步，基底制作。蜂蜜的稀释、蛋清的处理、细米粉的炒制，由第三批工人负责，他们同样不知道这些基底要和什么混合。
第四步，核心调配。这一步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