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悄无声息地拐过墙角,身影融入胡同的阴影,径直朝着大道方向潜去。
不多时,一个十字路口出现在眼前。路口旁,便是张五魁那间略显破败的土坯房。
紧挨着的,是丁四家低矮的门扉。
再往前,就是冯三那座稍显规整些的小院。
今夜,他的目标不是张五魁,而是冯三。
周琦如同夜色中的狸猫,无声地贴近冯三家斑驳的土坯外墙。
院内竟透出昏黄的灯火,更隐隐有划拳呼喝的喧闹声传来!
“五魁首啊!六六六!”
“喝!哈哈哈!”
周琦脚步一顿,心中诧异。
在这灾荒年月、宁古塔苦寒之地。
寻常人家吃饱已是奢望,冯三竟还能呼朋唤友,饮酒作乐?
这份阔绰,透着股说不出的蹊跷。
毕竟,可不是谁都有他周琦这般逆天的“抽奖”本事。
好奇心被勾起,杀意也悄然升腾。
冯三家没有养狗,倒是省了麻烦。
周琦提气轻身,足尖在墙头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
他屏住呼吸,猫着腰,如同鬼魅般潜行到亮灯的窗根下,侧耳倾听。
窗户糊着厚厚的麻纸,看不清里面情形,但声音却清晰可闻。
里面显然不止一人。
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声中,很快分辨出四个人的动静。
两个声音他熟悉:冯三那带着点油滑的腔调,丁四那瓮声瓮气的嗓门。
还有两个陌生声音:一个尖细刺耳,像砂纸磨铁;一个嗓门洪亮,如同破锣。
凝神细听片刻,周琦弄清了陌生人的称呼——冯三管他们叫“老八”、“老九”。
起初,四人只是划拳拼酒。
酒劲上来,话题便如同脱缰野马,直奔下三路而去。
谁家婆娘的腰肢扭得像水蛇,谁家媳妇的屁股大如磨盘,哪家的小寡妇长得最水灵……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说着说着,话题竟转到了周琦身上。
“要说起美人胚子。”
冯三的声音带着酒意和几分猥琐,“还得是咱后山屯那个周琦家!
那可是藏着三个天仙似的娘们儿!
尤其其中一个,啧啧,真他妈是人间绝色!
张五魁那怂货,上次仅看了一眼,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念叨了好几天!”
丁四立刻接口,声音里带着不甘和一丝后怕。
“可不是嘛!上回半夜,我们哥仨本来想……”
“咳咳!”
冯三猛地一阵咳嗽,粗暴地打断了丁四的话,声音带着严厉的警告。
丁四像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很显然,他是想起了那天晚上被驴踢得魂飞魄散的惨状,实在丢人至极。
这也是冯三及时制止他说下去的原因。
无他,太丢人耳!
冯三迅速转移话题,语气转为关切:“老八、老九,山上的光景……如今咋样了?”
那个破锣嗓门的老八重重叹了口气,抱怨道。
“三哥,别提了!山上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缺粮少肉,兄弟们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
这不,我们哥俩奉大哥的命下山,就是来踩踩盘子,看哪家‘肥羊’油水足,好做上一票大的,给山上解解燃眉之急!
三哥,你路子广,给指条明路?”
冯三故作深沉地咂了口酒。
“唉,这世道,连山上都这么艰难……要说这三阳镇上油水厚实的,掰着手指头也就那么几家:王班头,李员外,还有周师爷。
不过……”他压低了声音,“王班头和周师爷都是衙门里的人,手眼通着天。
动他们风险太大,弄不好招来官兵围剿,得不偿失。
算来算去,也就剩个李员外家底最厚,又没官身……”
窗外的周琦心中一凛:老八、老九竟然是山匪!
听这口气,冯三和他们称兄道弟,俨然也是一丘之貉!
这时,那个尖细嗓门的老九开口了,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王班头?嘿,三哥你还不知道吧?那王胖子,栽了!”
冯三和丁四同时惊问:“栽了?怎么回事?”
老九嘿嘿冷笑:“还能咋回事?死了呗!
死得那叫一个蹊跷!你猜怎么着?
听说是在自家后宅,被一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驴,活活给踢死的!衙门里那帮废物撒出去一堆人,连根驴毛都没摸着!真他娘的邪门!”
房间里霎时安静了一瞬。
冯三和丁四飞快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冯三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异常凝重。
“老八、老九……有件事,我之前没跟你们提。一来觉得太丢人,二来……确实邪乎得紧。”
老八瓮声瓮气。
“三哥,都是自家兄弟,有啥不能说的?直说!”
“好!”
冯三咬牙道,“就是前几天的晚上,我们仨……”
他指了指自己和丁四,“摸黑去了那个周琦家!本想翻进去,尝尝他家那几个小娘子的滋味……”
丁四忍不住插嘴,声音带着恐惧。
“结果……他娘的!刚跳进院子,还没站稳呢,一头驴!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那蹄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砰’‘砰’‘砰’!一人一下!快得根本看不清!那力道……老子感觉肋骨都快断了!直接就给踹飞出来了!”
老九尖叫道:“驴?又是驴?!”
老八猛地一拍桌子,酒碗震得叮当响。
“这也太巧了!你们说,踹死王班头的驴,和踹你们仨的驴……会不会是同一头?!
这天底下,能有这么邪门的驴?还能有第二头不成?”
丁四恨恨地附和。
“没错!肯定是周琦家那头畜生!
周琦这小子现在邪性得很!
以前瘦得像根麻杆,风一吹就倒,现在呢?壮得像头牛!
打猎、娶媳妇……连白家那对水灵灵的姐妹花都弄到手了!
妈的,老子想起来就窝火!都举报她们私藏弓弩了,竟然屁事没有……”
他猛地刹住话头,心虚地瞟了冯三一眼。
窗外的周琦,一股邪火“噌”地直冲天灵盖!
举报白家私藏弓弩,害得白清清被抓,差点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果然是冯三这伙人干的!
冯三也是一脸阴郁,接过话茬。
“害得咱们白举报一场,屁好处没捞着,还惹一身骚!这小子必须除掉!”
老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三哥说得对!这事得赶紧报给大哥!干票大的!把李员外家做了。
再顺便做他周琦这一单!
挑了这小子,抢了他的女人,还有那头该死的驴!娘的,把驴宰了炖肉,给兄弟们解馋泄愤!
鱼驴肉可是好东西!他家的驴那么邪乎,说不定吃了之后还壮阳呢”
“哈哈哈!好主意!就这么干!”
老八狞笑着举起酒碗,“来!干了这碗,预祝咱们马到成功!”
“干!”
四人放肆的笑声和碰杯声刺耳地响起。
就在这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冯三家那扇不算厚实的木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木屑纷飞中,一个蒙面黑影如同地狱杀神般撞入屋内!
凛冽的杀气瞬间冻结了屋内的空气!
“什么人?!”
冯三惊骇欲绝,抄起手边的板凳。
男人并不搭话。
回答他的,是一道撕裂空气的凄厉刀光!
周琦含怒出手,毫不留情!
奔雷刀法——惊雷乍现!
刀光如匹练,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首当其冲的老八。
他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褪去,只觉喉间一凉。
嗬嗬两声,鲜血顿时如喷泉般涌出,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
“八哥!”
老九目眦欲裂,尖叫着拔出腰间的短刀。
丁四反应慢了一拍,但求生本能让他怪叫一声。
他猛地掀翻桌子,滚烫的酒菜泼洒向周琦,试图阻挡。
周琦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避开泼来的热汤。
接着,刀势一转,奔雷刀法——雷霆万钧!
厚重的刀刃带着沛然巨力,狠狠劈向丁四!
“咔嚓!”
丁四仓促举起格挡的板凳应声而断!刀锋去势不减,重重斩在他的肩胛骨上,深可见骨!
丁四惨嚎一声,半边身子几乎被劈开,瘫软在地,眼见不活。
“妈呀!”
冯三吓得魂飞魄散。
他离门最近,看到两个兄弟瞬间毙命,哪还有半点抵抗之心?
转身就想扑向后窗逃跑。
周琦岂能让他如愿?
手腕一抖,刀光如影随形。
奔雷刀法——电闪追魂!
凌厉的刀锋后发先至,精准地刺入冯三的后心!
“呃……”
冯三踉跄一步,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染血刀尖,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软软栽倒。
兔起鹘落之间,三人毙命!
然而,就在这打斗的功夫。
那个尖嘴猴腮的老九,在周琦破门袭杀老八的瞬间。
就凭借着一股贼人的狡诈和远超同伴的机警,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抵抗。
他像只受惊的老鼠,趁着周琦对付丁四和冯三的空隙,猛地撞向另一侧虚掩的后窗!
“哗啦!”
窗户被撞得粉碎!
老九瘦小的身影敏捷地翻滚出去,落地后毫不停留。
如同一只丧家之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他一头扎进漆黑的夜色里,瞬间消失在屋后的小巷深处!
“该死!”
周琦追到破碎的后窗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在黑暗中一闪而没。
这小子跑的贼快,转眼间就没了影。
屋外寒风呼啸,夜色如墨,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想在这复杂的地形和夜色中追上熟悉地头的老九,几乎不可能了。
周琦懊恼地一拳砸在窗框上,望着地上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以及满屋狼藉和弥漫的血腥气,眼神冰冷。
虽然手刃了三个仇人,很是痛快?
但老九却跑了……
这里的消息必然泄露,更大的麻烦,恐怕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山上的土匪,绝不会善罢甘休!
周琦眼睛微眯,寒光闪烁。
然而,周琦没看到的是,就在老九消背影消失的背后。
一抹白色的影子,一闪而逝,悄悄的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