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歧低着头,敛着眼,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萧渡在距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然后缓慢蹲下,周歧目光能看到对面人自然下垂着的手——刚刚那双手还在给他穿着衣服,现在也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萧渡伸出食指,轻轻搭在周歧的下巴末端,然后用了点力气把他的脸抬了起来,然后缓缓的对着他说:“我记得先前你最爱用这双眼睛看我了,现在怎么不看了?”
“是不敢看,还是不屑于看。”
萧渡抛出一道生死问题,周歧看着他,微微抿了抿唇,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你这双眼,也曾那样看过老三?”
周歧这才摇了摇头,三皇子对于他,不过是一个让他同样恨之入骨的人,周歧不得不屈服于他的驱使,想要活命,就得为他办事。
“那你喜欢老三?”
周歧不知道萧渡为何会突然这么问,这个问题太过于奇怪,他摇摇头,半天不吭声。
萧渡坏了好几天的心情这才算是好了那么0.00001,他勾了勾嘴角,表情看起来算得上是好心情,讲出来的话却是阴森森的。
“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有你的去处呢……”
“老三还在牢里,你这样狠心狠情的人,会想他吗?”
“你的忠心耿耿……和你眼下的命,不知道更想要哪个?”
萧渡每说一句就离周歧更近一些,呼吸都能打在周歧脸上。
周歧刚昏迷醒来没多久,好几天尚未进食,现在又在这里跪着,身体都开始有些摇摇晃晃起来,苍白瘦削的手难堪的扶着地面,以免自己体力不支倒下。
“徐福,滚进来。”
门外一直等候着的福公公听见萧渡在喊他,立马推开门走了进来。
“陛下,您请吩咐。”
“去,让御膳房弄些清粥小菜来,还有今天下午的药,重新煎了一份来。”
“嗻,老奴这就去吩咐他们。”
福公公退了出去,那些下人的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一碗冒着热气又苦哈哈的药和清粥小菜就端上了桌,萧渡也没指望周歧现在这样能给出什么反馈来,朝着桌子上的东西抬了抬下巴。
“去,把那些东西都给我吃了,朕送你最后一程。”
帝王这句话讲的阴气森森,仿佛那桌子饭菜和那碗药掺了什么毒药一样,周歧脸色未变,甚至是有些麻木的朝着那些饭菜走去,按照萧渡的要求把桌子上的清粥小菜吃了个一干二净,又闭上眼睛一口把那碗苦的要死的药咽下。
没关系。
他吃过的毒药已经够多了。
再多这么一个也无所谓……最好是能让他解脱。
周歧咽下最后一口药,心里麻木的想着。
但想象中喝了毒药的痛苦却没有来,相反胃里却是暖融融的,周歧有些诧异的看向萧渡,这才反应过来萧渡又是在恐吓他,萧渡轻哼了一声:“蠢。”
萧渡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就是居然没有杀了我吗?
笨蛋一个……要是想杀了他,何必再大费周章的给他带回来,让他死在牢里算了。
萧渡留下一句在这里老实待着,然后就像往常一样去了偏殿沐浴,只不过他的寝衣现在穿在周歧身上,还得重新叫徐福送一套过来。
萧渡烦躁的泡在温泉里,热气蒸腾叫人看不清神色,徐福就在五米外的屏风出静候着。
萧渡好不容易离开,666才敢冒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萧渡在的时候,666压根就出不来,像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样,脑袋都要撞破了也联系不上周歧。
“周歧?周歧?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666站在桌子上,朝着周歧打招呼,周歧闻言点点头。
“你现在没事吧?身体哪里不舒服?”
“这个世界太诡异了,对我的限制太大了,萧渡在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办法联系你,你记得注意安全,安全第一,任务实在解决不了影响到你的安危了,我们就撤。”
周歧这下却没有点头,沉默着,一言不发,666知道周歧对比前面的宿主多少有些被“困住了”,也不再强求什么,只是再三强调着安全第一。
即使萧渡在的时候,他会受小世界影响联系不上周歧,但总部那边检测影响到宿主安全也会想办法把人带回来,这一点666倒是不用太担心。
“这次任务,首要任务是你要好好活着……其次才是黑化值……宿主,请你遵守任务规则,好好活着,我一直都在。”
周歧这才艰难的扯出一抹笑,笑出来像哭一样,他太久没笑了,已经有些不知道怎么样笑才应该是笑。
他只是伸出手缓慢的揉了揉666的脑袋,然后又盯着桌子上那碗药发呆,666把重要的事情交代完,见他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也回了系统空间。
萧渡沐浴完就回了寝殿,徐福留在了寝殿外。
帝王进了寝殿后,脱了鞋子就坐到了龙床上,一双白玉一样的脚踩在床前的毛毯上,深色的毛毯更加显得那双脚白晢,头发还微微湿着,没有完全擦干,然后喊了一声对面沉默装死的某人:“周歧,过来。”
于是周歧开始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的走过去。
哦……
帝王总是能从他的肢体语言里看出他表达的话,周歧现在这样如果要说话,八成也是只有一句:哦……
周歧就这样赤裸着脚走过去,寝殿地面被宫女一天三遍擦拭的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紫檀木地板都被擦的蹭光瓦亮的。
萧渡把手里的干帕朝他怀里扔过去,周歧自觉的上前给他擦着头发,萧渡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落在周歧那双脚上。
脚趾修长纤细,脚背上泛着清晰可见的静脉纹理,不同于萧渡那双带着力量感、修长匀称的脚,周歧的脚都泛着些许病弱,脚背皮肤都是薄薄一层,脚踝处都能看的有些许筋脉。
于是,像被诱惑的,鬼使神差的,萧渡抬腿把自己的脚踩到了周歧的脚上。
像是滚烫的火碰到了冰块一样,周歧身体还积毒未散,带着几分病气,即使体温在洗澡的时候好不容易泡暖了起来,现在又冷了回去,明明才到秋天,那双脚就冰的不像样。
周歧想把脚缩回去,又没敢动,只是沉默着给眼前嚣张的帝王擦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