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露还凝在庭院的桃枝上,江谢爱便醒了。身侧的被褥尚有余温,指尖触到枕边那枚暖玉时,她唇角不自觉弯起 —— 这是杨晨铭昨日亲手为她系在床头的,说玉能安神,也能替他陪着她。
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侍女青禾在备早膳。江谢爱披了件月白绫袄起身,走到窗边便见杨晨铭站在桃树下,玄色常服衬得他肩背挺拔,正抬手拂去枝桠上的露珠。听见动静,他回头看来,眼底盛着晨光,比院中的桃花更暖:“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不也起得早。” 江谢爱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袖口沾着的桃瓣,“今日上朝要议西北通商的事,需不需要我让商盟那边再备些数据?”
杨晨铭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从前绣平安符、后来查账本磨出来的。“不必,你昨日给的账册已够详细。”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倒是你,别总熬夜核对江家旧业的田契,李将军送来的修缮清单,我让属吏先理过了,你看个大概便好。”
江谢爱笑着点头,心里却记着另一桩事。昨日整理嫁妆时,她翻出从前杨晨铭在北境穿的旧铠甲,肩甲内侧竟绣着极小的 “谢爱” 二字,针脚有些歪,想来是他趁夜偷偷绣的。此刻见他眉眼温和,倒想起前世传闻里 “冷面杨相” 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从前听人说杨相不近人情,如今看来,倒是会藏心事。”
杨晨铭耳尖微热,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青禾说你炖了莲子羹,去尝尝?”
早膳摆在内室的小桌上,青瓷碗里的莲子羹熬得软糯,还撒了些桂花 —— 是杨晨铭从前在边关最念想的味道。江谢爱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见他咽下后,才慢悠悠道:“我让商盟的人去查了,江南盐运最近有些异动,苏明远的旧部似乎还在暗中联络盐商。”
杨晨铭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苏明远是 137 章逃脱的苏氏旧人,虽一直没再露面,却始终是隐患。“我已让影卫去盯了,你别亲自涉险。” 他抬眼看向江谢爱,眸色认真,“如今不比从前,你若出事,我……”
话未说完,江谢爱便覆上他的手:“我知道分寸。倒是你,昨日看奏折时,为何总揉眼睛?”
杨晨铭的动作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避开:“许是昨夜灯太暗,不打紧。”
江谢爱却没放过。她记得前世听闻杨晨铭在峡谷决战(121 章)时曾中箭,当时只知他伤了腰,却不知还有其他隐疾。今日见他躲闪,心里顿时有了数。待午后杨晨铭从朝堂回来,她便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菊花茶,拦在书房门口:“把眼睛闭上。”
杨晨铭无奈,只得依言照做。微凉的指尖覆上他的眼睑时,他忍不住颤了颤 —— 江谢爱的动作很轻,指腹带着菊花的清苦气,竟让眼眶的酸胀感淡了许多。“你怎么知道……”
“李将军昨日来送江家旧宅的修缮图,提了一句,说你在北境时,曾被流箭擦伤过眼睛。” 江谢爱声音放柔,“那箭上是不是淬了寒毒?不然怎么一到阴雨天就疼?”
杨晨铭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121 章峡谷决战那日,藩王副将的流箭擦过他眼角,当时只顾着斩杀敌人,没在意箭上的寒毒。后来在北境征战,寒毒反复,他怕江谢爱担心,便一直瞒着。“只是老毛病,揉一揉就好。”
“怎么能只揉一揉?” 江谢爱嗔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个瓷瓶,“我找太医院的院判要了方子,用菊花、枸杞和珍珠粉调的眼药水,每日滴两次,能缓解寒毒。” 她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下巴,“别躲,我轻点。”
冰凉的药液滴入眼中时,杨晨铭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竟觉得视物清晰了许多。他望着江谢爱专注的侧脸,鬓边垂落的发丝沾着阳光,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阿爱,有你在,真好。”
江谢爱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李将军说江家旧宅的桃树都活了,等下个月桃花再开,我们回去看看?”
“好。” 杨晨铭应着,手指却轻轻蹙起,“只是他还说,桃林附近近来常有陌生船只出没,像是在探查什么。”
江谢爱心里一凛。江家旧宅藏着真正的兵法地图(129 章),虽已交给新帝保管,但难保有人还惦记着。“我让商盟的人去查船只的来历,你朝堂上也多留意,别是前朝残余又在搞鬼。”
“嗯。” 杨晨铭应着,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晚些时候我要去见新帝,商议科举加试商学的事,你若累了,便先去歇会儿。”
江谢爱点头,目送他离开书房后,便取出商盟送来的盐运账本。指尖划过 “苏明远旧部管辖区域” 的字样时,她忽然发现账本末尾有一处模糊的批注,像是用特殊的墨水写的,在灯下才隐约显出 “西北” 二字。她心头一动 —— 西北刚与邻国签订通商协议(157 章),苏明远的旧部怎么会与西北有关?
正思忖着,青禾进来禀报:“夫人,商盟的林掌柜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江谢爱收起账本,起身道:“让他在厅里等。” 她走到镜前理了理衣襟,望着镜中映出的自己,忽然想起前世被囚禁在冷宫时的模样 —— 那时她从未想过,重生后竟能有这样安稳的日子,有爱人相伴,有家国可守。只是这安稳之下,似乎仍有暗流涌动,江南的船只、西北的批注、杨晨铭的眼疾…… 她轻轻抚摸着袖中的暖玉,暗下决心,这一世,无论遇到什么,她都要与杨晨铭一起面对。
厅中,林掌柜递上一份密报:“夫人,我们查到江南的陌生船只,船身上有前朝太傅旧部的标记。”
江谢爱接过密报,指尖微微收紧。前朝太傅是 140 章刺杀新帝的主谋,虽已被擒,但残余势力竟还在活动。“继续盯着,有消息立刻回报。” 她顿了顿,又道,“另外,查一下西北通商的商户,特别是与苏氏旧人有牵连的。”
林掌柜应声退下后,江谢爱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盛放的桃花。春风拂过,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她忽然想起杨晨铭昨日说的话:“等天下太平,我们就去江南隐居,每日看桃花,读诗书。” 她轻轻笑着,指尖划过窗棂上的雕花 —— 那是杨晨铭亲手为她刻的桃花纹,他说,要让她日日都能看见桃花。
夜色渐深时,杨晨铭回来了。他刚走进厅里,便见江谢爱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瓶眼药水,身旁还放着一本医书。“怎么还没睡?” 他走过去,握住她微凉的手。
“在看医书,想看看有没有治眼疾的偏方。” 江谢爱抬头,见他眼底有淡淡的红血丝,心疼地说,“今日是不是又疼了?快坐下,我给你滴药。”
杨晨铭依言坐下,感受着药液缓缓渗入眼中,忽然轻声道:“新帝同意科举加试商学了,还说要让你担任商学馆的总教习。”
江谢爱一愣,随即笑道:“我哪懂教书?还是让商盟的老掌柜们来吧。”
“他们懂商道,却不懂如何将商道与家国结合。” 杨晨铭握住她的手,眸色认真,“阿爱,你比谁都清楚,商业能强国,也能安民。新帝信任你,我也信你。”
江谢爱望着他眼中的信任,忽然想起前世江父曾说过的话:“谢爱,女子亦能撑起一片天,不必拘于闺阁。” 她轻轻点头:“好,我应下。只是你要答应我,以后眼疾犯了,不许再瞒着我。”
“好。” 杨晨铭笑着应下,将她揽入怀中。窗外月光皎洁,庭院中的桃花在月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两人相拥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像一幅温馨的画。只是谁也没注意,书房的抽屉里,那份盐运账本上的 “西北” 二字,在月光下渐渐显露出更多字迹 ——“粮草异动,疑与北境残部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