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的灼痛从指尖蔓延至心口,江谢爱在杨晨铭怀中剧烈颤抖。
他俯身舔去她唇边血珠,声音沙哑:“疼?这比朕剜心时轻多了。”
铜铃声骤停,祠堂死寂如墓。杨晨铭抱起她走向阁楼:“夫人该回笼子了。”
途经书房,她瞥见案头摊开的边关地图,墨迹未干。
阁楼铁门轰然关闭,杨晨铭指尖抚过她锁骨齿痕:“这笼子,锁得住你,也锁得住他。”
黑暗中,杨子轩的喘息声透过墙壁传来,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祠堂里的铜铃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扼住喉咙,在最高亢、最凄厉的尖啸后,戛然而止。
死寂。
浓稠得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吞噬了一切。先前那刺穿耳膜的疯狂鸣响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烛火在无风的空间里不安地跳跃,将两人交缠如锁链的巨大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布满尘埃的供桌和冰冷的神主牌位上。空气里弥漫着血腥、香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而阴冷的气息,像是某种沉睡了千年的东西被强行唤醒后吐出的第一口浊气。
江谢爱被杨晨铭死死禁锢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硬如铁的胸膛。血契带来的灼痛并未平息,反而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从她被咬破的指尖开始,沿着血脉一路疯狂地向上钻凿、蔓延。那剧痛穿透皮肉,直刺骨髓,最终狠狠扎进她的心口!每一次心跳都像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过,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抽搐。她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咬碎。
“疼?”杨晨铭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料。他微微低下头,滚烫的呼吸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和冰凉的耳垂。他并未看她,目光沉沉地落在供桌上那袅袅升腾、带着诡异暗红色泽的香灰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祭品。下一刻,他竟微微侧过头,冰冷的、带着薄茧的舌尖,以一种近乎亵渎的缓慢和专注,轻轻舔舐过她唇边那丝被他咬出的、尚未干涸的血珠。
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和残忍。
“这比朕剜心时,轻多了。”他吐出这句话,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毒针,精准地刺入江谢爱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
剜心?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剧痛翻涌的脑海中炸开!前世模糊的碎片——那冰冷的龙椅,那刺穿心口的剧痛,那双疯狂而绝望的眼睛……瞬间与眼前男人低垂的、笼罩在阴影中的侧脸重叠!难道……难道他说的“剜心”,竟是……他亲手所为?他为何要剜心?剜的是谁的心?是她的?还是……他自己的?
无数混乱的念头和尖锐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撕裂。她猛地抬头,想要质问,想要看清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幽暗究竟藏着什么,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呜咽。血契的束缚像无形的枷锁,不仅锁住了她的身体,更在禁锢她的意志。
杨晨铭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他缓缓收回目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重新锁定了她苍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祠堂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似乎让他满意了片刻。他不再言语,只是猛地收紧了手臂,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力道,将瘫软如泥、仍在剧烈颤抖的江谢爱打横抱起。
她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易碎品,被他牢牢地圈在怀中。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踏在祠堂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江谢爱紧绷的神经上。他抱着她,绕过那依旧在跳跃、却显得格外诡异的烛火,绕过那沉默伫立、仿佛在无声注视着一切的神主牌位,走向祠堂那扇厚重的、雕着繁复狰狞兽首的木门。
“夫人,”他低下头,冰冷的唇几乎贴上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宣告,“该回笼子了。”
笼子。
这个词像冰锥,狠狠刺穿了江谢爱混沌的意识。阁楼!那刻满符咒、镇压邪祟的阁楼!那杨晨铭亲口说过“本是为我夫人备的”囚笼!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却只换来手臂上更深的禁锢和心口更剧烈的灼痛。血契的丝线,在看不见的地方,将她与他紧紧缠绕,每一次抗拒都只会让那束缚勒得更紧,带来更深的痛苦。
杨晨铭抱着她,推开祠堂沉重的木门,迈入了外面沉沉的夜色。府邸的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拂着她汗湿的额发和单薄的衣衫,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抱着她,没有走向她暂居的偏院,而是沿着一条她并不熟悉的、更为幽暗的回廊,径直走向杨府深处那座孤零零矗立的阁楼方向。
途经一处亮着微弱灯光的院落时,杨晨铭的脚步似乎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江谢爱被剧痛和恐惧攫住,意识模糊,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睁不开。然而,就在这恍惚的一瞬,她眼角的余光,却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异样。
那是一间书房的窗棂。窗纸透出昏黄摇曳的烛光。窗扇并未完全关严,留着一道窄窄的缝隙。就在那缝隙处,她清晰地看到,里面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赫然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地图!
地图的质地是上好的桑皮纸,边缘带着磨损的痕迹,显然被频繁展开收拢。地图上,用浓墨勾勒出连绵的山脉、蜿蜒的河流和标注着各种名称的城池。而在地图的右上角,一片被圈得极重、墨迹甚至有些晕染的区域,赫然标注着两个触目惊心的朱砂小字——
边关。
更让她心头剧震的是,那地图上,靠近边关的几处战略要地,竟用新墨添注了几个小小的、代表军队驻扎的黑色三角符号!墨迹淋漓,显然是刚刚画上去不久,甚至尚未完全干透!一股淡淡的、新鲜的墨香,似乎还隐隐透过窗缝,飘散在冰冷的夜风中。
边关!新添的驻军标记!
这绝不是寻常的府邸布置!这分明是……军事部署!是即将发生战事的信号!是谁在调动兵马?是杨晨铭?还是……那个野心勃勃、视侄子为踏脚石的杨子轩?这突如其来的边关异动,与她救出杨子轩的计划,与这杨府深处波谲云诡的权谋,究竟有着怎样致命的关联?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清晰的疼痛来压下心口的灼痛和脑中翻腾的惊涛骇浪。然而,杨晨铭的脚步并未停留,他仿佛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亮着灯的书房,便抱着她,继续走向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阁楼。
阁楼前,那扇沉重的、刻满密密麻麻符咒的铁门,在月光下泛着冷硬而幽暗的光泽。那些扭曲的符文,在清冷的月辉下,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们。杨晨铭抱着她走到门前,并未放下她,只是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门上那些冰冷而复杂的纹路。
“吱嘎——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如同巨兽在磨牙。那沉重的铁门,竟在杨晨铭的触碰下,缓缓向内开启!门轴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更加浓重、更加阴冷的气息,夹杂着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味道,如同沉睡千年的地穴被打开,扑面而来,呛得江谢爱几乎窒息。
杨晨铭抱着她,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阁楼内部。铁门在他身后,再次发出沉重的轰响,缓缓关闭。最后“哐当”一声巨响,彻底落锁!
隔绝了月光,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阁楼内一片漆黑,只有杨晨铭进来前,似乎在门口某处机关上按了一下,墙壁高处一盏小小的气死风灯,才幽幽地亮起一点昏黄如豆的光芒。这点微弱的光,根本无法驱散这庞大空间的浓重黑暗,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些巨大而模糊的轮廓——堆积如山的杂物、蒙着白布的巨大家具、以及……墙壁上,似乎悬挂着一些东西。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瞬间将两人吞没。江谢爱被杨晨铭抱着,站在阁楼中央,心口的灼痛依旧在持续,但更让她恐惧的,是这彻底的封闭和隔绝。她成了笼中鸟,被彻底关进了这个为她准备的“避风港”。
杨晨铭终于将她放了下来。她的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几乎无法站立,只能依靠着背后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瘫倒。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喘息,以及……杨晨铭靠近的脚步声。
他走到她面前,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他小半张脸,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猛兽。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轻轻抚过她锁骨上那枚被他咬出的、已经结痂的齿痕。
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稀世珍宝,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
“这笼子,”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回音,清晰地敲打在江谢爱紧绷的神经上,“锁得住你,”他的指尖沿着齿痕缓缓滑动,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笃定,“也锁得住他。”
他?!
江谢爱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杨子轩!他说的“他”,只能是杨子轩!杨子轩……也被关在这里?就在这阁楼里?就在这黑暗的某个角落?
就在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脑海的瞬间——
“呼……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喘息声,骤然从她身后的墙壁深处传来!
那声音压抑、破碎,带着一种濒死的挣扎感,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痛苦的颤音。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她背后的墙壁里!不,更准确地说,是墙壁的……另一面!
黑暗中,这声音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痛苦和绝望,直直钻入她的耳膜,狠狠撞击着她脆弱不堪的神经!
杨子轩!真的是他!他就被关在这阁楼的隔壁!被这刻满符咒的铁门和厚厚的墙壁,囚禁在咫尺之遥的黑暗里!
江谢爱猛地转身,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双手疯狂地摸索着,试图找到任何一丝缝隙,任何一丝能听到那声音更清晰的地方!她甚至能想象出杨子轩此刻的样子——被囚禁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忍受着符咒的折磨,忍受着被至亲背叛的绝望,忍受着……可能随时到来的死亡!
“子轩!”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变调。
“嘘……”杨晨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如同毒蛇的嘶鸣,在她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靠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和掌控感,“别急,夫人。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叙旧。”
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嘴唇,动作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话语却比淬毒的冰锥更加残忍:
“这笼子,本就是为你们这对……叔侄,共同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