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的脑袋撞在控制台上，耳朵里全是嗡鸣。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一瞬，面前的仪表盘闪了几下，有的彻底黑了，有的还在断断续续跳数字。
外面的光太强了。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被白光吞了进去，像是太阳炸在眼前。等他能看清的时候，只剩下一圈扩散的金属残片，缓缓飘着，像烧过的纸屑。
“铁砧号”没了。
赵铁锤也没了。
他坐在驾驶舱里，动不了。不是机甲不能动，是他自己动不了。手指贴在舱壁上，冰得发麻。血从额头流下来，滑过眼角，有点刺。
耳机里那段声音还在回放：“……活下去……替我……看看……新世界……”
他没哭出声，只是嘴唇抖了一下，低声说：“我看见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这不是回应，是承诺。
他抬手抹了把脸，血和汗混在一起，在袖口蹭开一道红。然后他伸手，把头盔重新扣上，咔的一声锁紧。
驾驶舱外，三台海盗机甲正从废墟里爬出来，炮口对准“铁疙瘩”。它们刚才被爆炸掀翻，现在正在重启系统。其中一台的推进器还在冒烟，但没停，一步步朝这边走。
远处，旗舰上的主炮开始充能，蓝光一点点亮起来。
陈渊没看那边。
他低头看了眼能源读数——9%。粒子炮冷却进度17%，还得等。
他打开战术面板，手指划过几块残存的传感器数据。虽然大部分失灵了，但还有两个节点能捕捉热源变化。他手动标出那艘中型战舰的位置，就是刚才被他打中的那艘。舰桥下方有裂痕，动力管线裸露，再打一次，应该能瘫痪它。
可问题是，他只剩一次机会。
他按下了非对称作战模式的启动键。
【警告：单人强制启动将跳过安全校验，可能导致核心过载】
他点了继续。
进度条开始走：1%……3%……
左腿驱动系统温度报警，提示随时可能停机。他试了试操纵杆，反馈很慢，但还能动。
外面的第一台机甲已经靠近到五十米内，举起切割刃，刀尖对准驾驶舱的观察窗。
陈渊没躲。
他知道，躲了就打不中。
他只等那一秒。
8%……12%……
他回忆起赵铁锤教他的第一课：“机甲不是铁皮罐子，是你身体的延伸。你怕，它就抖；你稳，它就硬。”
那时候他还不懂。
现在他明白了。
不是技术问题，是心的问题。
15%……19%……
海盗机甲的脚步声通过机体传来，一下一下，像是敲在神经上。
第二台也靠过来了，手持电磁锤，准备砸驾驶舱门。
第三台在侧后方，炮口充能，蓝光越来越亮。
他们想活捉他。
陈渊咬牙，手指放在发射键上。
23%……27%……
他忽然想起赵铁锤最后一次检查机甲时说的话：“这玩意儿不结实，但能扛。就像人，不一定最强，但得撑住。”
当时他还笑，说师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
现在他笑不出来。
30%……34%……
旗舰主炮的充能音变了，进入最终阶段。
同时，那台举着切割刃的机甲突然加速，刀锋直劈而来！
陈渊猛地推杆，左腿驱动全开，机体向右偏移半米。切割刃擦着驾驶舱边缘划过，火星四溅。
就在这一瞬间，他按下发射键。
充能进度37%，不够满。
但够了。
赤红光束从左肩喷出，穿过烟尘，精准命中那艘中型战舰的舰体裂缝。爆炸火光腾起，整艘船剧烈倾斜，动力彻底中断。
海盗头目的声音在公共频道炸开：“废物！一群废物！给我把他拆了！一块一块地拆！”
更多机甲从战舰底部驶出，至少六台，呈扇形包围过来。
陈渊靠在座椅上，喘气。
粒子炮进入冷却倒计时，至少两分钟才能再用。左腿驱动系统温度飙升，警告灯全红。
他抬头看外面。
七台机甲，炮口全都对准他。
他没动。
只是把手放在启动开关上，准备第二次充能。
哪怕只剩1%，也要再打一枪。
他低头看了眼能源调度面板，忽然想到什么。
赵铁锤临走前，给了他备用能源调度权限。
他没用过。
现在可以用。
他快速切换能源模式，把生活区、生态循环、照明系统的残余电力全部抽调，集中到武器回路。虽然总量不多，但能多撑一轮充能。
系统弹出警告：【非战斗系统断电，生命维持将受影响】
他点了确认。
驾驶舱内的灯暗了一些，空气循环声变小，温度开始下降。
但他不管。
只要还能呼吸，就能打。
41%……45%……
一台机甲举起电磁网枪，准备投射束缚网。
陈渊盯着充能进度，手指悬在发射键上。
他知道，这次必须打指挥舰。
只要打掉指挥链，海盗舰队就会乱。
这是赵铁锤用命换的机会。
他不能浪费。
50%……55%……
外面的机甲开始分散站位，显然是要同时进攻。
他深吸一口气，手心全是汗，握紧操纵杆。
60%……65%……
突然，通讯频道响起一段杂音。
不是语音，是信号干扰。
他愣了一下。
这频率……好像是维修区主控终端的备用信道？
不可能。
那个终端已经炸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打开了接收界面。
一行字跳了出来：“小子……别死在这儿。”
字体歪歪扭扭，像是手动输入的。
陈渊瞳孔一缩。
这字迹……是赵铁锤的习惯写法。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可那行字又闪了一下：“你要是死了，谁给我收尸？”
他喉咙一紧。
这不是幻觉。
是某种残留信号，被战场电磁环境反射回来的？
还是……别的什么？
他来不及想。
70%……75%……
一台机甲已经冲到二十米内，举起切割刃，直扑驾驶舱。
陈渊猛地抬头，眼神狠了下来。
“我不死。”他低声说，“你让我活，我就一直活。”
80%……85%……
他回忆起赵铁锤教他焊接的第一天，手抖得厉害，焊枪差点烫到脸。赵铁锤站在后面，一手扶着他手腕，说：“稳住，别慌。活儿会记住你的手。”
那时候他以为说的是技术。
现在他知道，说的是命。
90%……95%……
最后一台机甲跃起，空中翻转，炮口对准驾驶舱顶部。
就是现在！
陈渊推动操纵杆，左腿驱动极限输出，机体向前冲出一米。三台机甲的攻击落空，彼此碰撞。
同一刻，他按下发射键。
97%的充能，赤红光束喷出，直击旗舰舰桥侧翼。
爆炸火光中，主炮充能中断。
海盗头目怒吼：“杀了他！立刻！马上！”
陈渊靠在座椅上，手还在抖。
粒子炮冷却倒计时开始。
左腿驱动系统发出警报，温度过高，即将锁死。
他摘下头盔，任血顺着脸颊流下。
目光落在爆炸中心的方向。
那里，只剩一圈漂浮的金属环。
他轻声说：“你的路，我接着走。”
远处，又有引擎声响起。
一台新的机甲从战舰底部驶出，手持重型切割斧，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