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盯着终端右下角那条提示看了两秒，点了“暂存”。他没急着处理，手在键盘上停了停，继续往下写自己的计划文档。
林悦打了个哈欠，“你这会儿还不睡？都快凌晨了。”
“睡不着。”陈渊头也没抬，“脑子里全是事。”
“你这人就这样，一有想法就停不下来。”她靠在操作台边，顺手拿起小李刚才落下的记录仪晃了晃，“不过说真的，你要查那个观测站的事，光靠一份来路不明的录音可不行。”
“我知道。”陈渊终于停下打字，“所以得找人问问。”
“问谁？”
“老王认识的人多，尤其是底层干活的。这种冷门地方的消息，官方不会记，但干过活的人说不定听说过。”
林悦点头，“行，我待会儿联系他。不过你也别指望一次就能问出个准信儿。”
“我不急。”陈渊合上终端，“慢慢来。”
半小时后，通讯频道接通。老王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带着点沙哑：“陈工，这么晚了，啥事？”
“打扰你休息了。”陈渊开门见山，“我想打听个地方——零号观测站，在裂谷星带外圈。你知道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
“……你说那个废站？”老王语气变了，“那地方早就没人管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听说那里留着一台老主控机，能读三百年前的数据。”
“三百年前？”老王笑了一声，“那时候咱们现在用的导航系统还是图纸呢。那种破站，连电源都没了，还能运行？”
“不是说它在运行。”陈渊解释，“是说有人见过残留数据被提取出来。”
“哦。”老王顿了顿，“那你得去找‘老瞎子’。”
“谁？”
“外号。真名叫孙德海，以前在星环工程队干过，专修深空监测站的线路。后来眼睛坏了，退休回了边缘空间站。他要是不知道，别人更不知道。”
林悦凑近频道，“他在哪个站？”
“K-12，自由港那边。不过这人脾气怪，不爱搭理陌生人。你们要是想去，最好带点东西上门。”
“带什么？”
“他好酒，尤其是蓝焰烧。要是能弄到一瓶，话就好说了。”
“成。”陈渊记下，“谢了，老王。”
“别客气。对了……”老王声音压低了些，“你们查这个，是不是跟最近x-7那边传的那些话有关？”
“什么话？”
“说有人在旧星域看到‘活机甲’，自己会动，像有意识一样。”
陈渊和林悦对视一眼。
“听着像谣言。”陈渊说。
“我也觉得是扯淡。”老王哼了声，“但老瞎子前阵子提过一句，说当年他们修零号站的时候，最后一班日志里写了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
“他说，‘它还在等驾驶员’。”
频道安静了一瞬。
“就这？”林悦问。
“就这。”老王收线前补了一句，“你们要是真去，小心点。那种老站，塌了都没人收尸。”
挂了通讯，林悦看着陈渊，“你还打算去？”
“更得去了。”
“你就爱往危险地儿钻。”
“这不是有你陪着嘛。”
“少来这套。”她翻白眼，“我可说好了，要是真塌了，你可别指望我救你。”
“你不救我，谁给我收尸？”
“让老王拿瓶蓝焰烧祭你。”
两人正说着，小李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你们聊完没？我刚把病毒分析报告交了！现在我能报名了吧？”
“报什么？”
“当然是去K-12啊！”他一拍桌子，“我都查好了，下一趟补给点就在自由港附近，正好顺路！”
陈渊皱眉，“你是值班组的，能走得开？”
“我已经跟轮值长换了班！”小李挺胸，“而且我懂老式主控系统的接口协议，到时候万一要用技术手段进站，没人比我熟！”
林悦冷笑，“你上次拆个通风模块都能引发电流反冲，现在敢说自己懂技术？”
“那次是意外！”
“你每次出事都说意外。”
“这次不一样！”小李急了，“我都准备了一个月了！笔记都写了三大本！”
陈渊看他一眼，“你真想跟着？”
“必须的！”
“行。”陈渊点头，“但听指挥，不准乱碰设备。”
“没问题！”
“还有，路上不准熬夜打游戏。”
“啊？这都知道？”
“你昨天半夜三点还在语音频道喊‘推塔’，全船都听见了。”
小李脸一红，“那是……战术讨论。”
“战术讨论需要尖叫‘我的大招呢’？”林悦嘲讽。
“……当我没说。”
三人定下行程，第二天一早便申请调派小型运输艇。母舰批准了任务编号为“技术溯源前期调研”的出行计划，名义上是检修边缘站点通信链路，实则直奔K-12自由港。
三天后，运输艇停靠自由港对接舱。三人刚下船，就被一股混杂着机油和烤肉的味道糊了一脸。
“这地方比我想的还乱。”小李捂鼻子。
“正常。”林悦四处张望，“这种港就是靠黑市活着的。”
他们按老王给的地址找到一处地下维修铺，门口挂着块歪斜的牌子，写着“孙记线路”。推门进去，屋里堆满报废的信号盒和断裂的光纤缆，角落里坐着个老头，戴着一副老旧护目镜，手里正拆着一块电路板。
“您是孙师傅？”陈渊上前。
老头没抬头，“找谁？”
“我们是老王介绍来的。”
“老王？”他动作一顿，“那个胖子？”
“是他。”
老头这才抬眼，护目镜后的眼睛浑浊发黄，“你们来干嘛？”
陈渊拿出一瓶蓝焰烧，放在桌上，“想请教您点事。”
老头盯着酒瓶看了两秒，冷笑，“我就知道，没好处谁来找我。”
他放下工具，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几乎失明的眼，“说吧，什么事。”
陈渊直接问：“您修过零号观测站？”
老头表情变了。
“谁告诉你的？”
“老王提过。”
“他倒是记得清楚。”老头缓缓坐下，“我在那儿干了三个月，最后一班是我关的电源。”
“听说最后一份日志有问题？”
“问题大了。”老头声音低下去，“那天系统自检完，主控屏突然跳出一行字。”
“什么字？”
“它还在等驾驶员。”
屋里安静下来。
小李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老头冷笑，“然后整个站的灯全亮了，明明已经断电了。五分钟后，又全灭了。”
“会不会是线路故障？”
“不可能。”老头摇头，“我是亲手切断的能源总闸。那种程度的老站，没外部供能，连指示灯都不该闪。”
陈渊追问：“之后有人回去查过吗？”
“没人敢去。”老头盯着他，“第二年派了支维修队，进去了三个小时，再没出来。后来联盟派人搜，里面空了，设备全毁，人也没找到。”
林悦皱眉，“失踪了？”
“说是失踪，不如说是蒸发。”老头重新戴上护目镜，“从那以后，零号站就被列为禁入区。”
“可为什么没人上报？”
“上报了。”老头冷笑，“结果呢？文件封了，维修队名单抹了，连工程日志都被删了。你们以为这事没人管？是有人不让管。”
陈渊眼神一沉。
“所以您觉得，那台主控机还活着？”
“我不知道。”老头站起身，拿起酒瓶晃了晃，“但我敢说，它不想被人随便碰。”
他盯着陈渊，“你们要去？”
“想试试。”
老头沉默片刻，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片，递过来。
“这是什么？”
“零号站的备用接入码。”老头说，“当年我偷偷抄的。正常通道早就失效了，但如果你能找到物理接口，用这个还能试一次。”
陈渊接过纸片，上面是一串数字。
“劝你们一句。”老头靠在墙边，“有些东西，知道得太清楚，未必是好事。”
陈渊将纸片收好，“谢谢您。”
他们走出维修铺，外面天色昏暗，街灯忽明忽暗。
小李兴奋地说：“我们真要去了？”
陈渊看着手里的纸片，没回答。
林悦戳他一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低声说，“如果那台机器真的在等驾驶员……它等的是谁？”
小李刚要开口，远处一声巨响传来，整条街的灯瞬间熄灭。
黑暗中，陈渊手中的纸片突然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