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跪在焦黑的平台上，手撑着地面咳了几声。嘴里有股铁锈味，但他没管。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救援队来了。
他抬起脸，看见林悦第一个冲上来，手里还拎着医疗包。
“你还活着？”她声音有点抖，“刚才那一下整个船都在晃，我们都以为你——”
“没那么容易死。”陈渊抹了把脸上的灰，想站起来，结果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
林悦赶紧扶住他肩膀：“别动！你后背都烧糊了，衣服粘在皮上。”
“没事。”他说，“先看看船体情况。”
张宇这时候也到了，手里拿着便携终端，眉头皱得很紧。
“动力系统受损严重。”他说，“主反应堆虽然没炸，但连接它的七条能源线路断了四条。现在全船只能靠备用电池撑着，最多维持六小时。”
“也就是说，飞船快瘫了。”陈渊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烫的手套，“得撤人。”
“已经在做了。”张宇点头，“b区以下全部封锁，所有幸存者往b5以上的安全舱转移。小李带着几个船员去检查逃生舱能不能用。”
“能用才怪。”陈渊苦笑，“那种老式飞船造了快三十年，零件早就老化。我之前路过的时候看过一眼，一半的逃生舱连燃料都没加满。”
林悦翻了个白眼：“这破船本来就是淘汰货，当初能飞起来都是奇迹。”
“但现在我们就在上面。”张宇说，“问题是怎么让所有人活下来。”
三人沉默了几秒。
平台边缘的金属板被高温烤得卷了起来，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声。远处警报还在响，但频率慢了很多，像是电力不足的喘息。
“还有别的出口吗？”陈渊问。
“没有。”张宇摇头，“整艘船现在就像个漏气的罐头，唯一的办法是尽快把人转移到附近空间站或者救援舰上。”
“可问题是——”林悦抬头，“谁会来救我们？这片星域根本没人管，连商队都绕着走。”
“那就只能自救。”陈渊拍了下腿，“我记得移民船设计图里提过一个应急方案：把几艘小型运输艇拼成临时渡船，一次拉走三十人左右。”
“你疯了吧？”林悦瞪大眼，“那些运输艇比这船还老，发动机修了八百遍，飞出去两分钟就得散架。”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渊站起身，这次总算稳住了，“反正坐着等死更亏。”
张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一出事就想着往前冲。”
“不然呢？”陈渊咧嘴，“我又不是那种坐办公室喝咖啡的人。”
“行吧。”张宇打开通讯频道，“通知S和t，让他们带人去货仓清点可用运输艇数量。另外找几个懂焊接的，准备改装。”
“我去找工具。”林悦松了松背包带，“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报废机甲上拆点零件下来。”
“等等。”陈渊叫住她，“别一个人去废料区。那边结构不稳定，刚才爆炸震松了不少支架，掉下来能砸死人。”
“那你陪我去？”她挑眉。
“我没空。”他说，“我要去驾驶舱看看导航还能不能用。要是连定位都失灵，咱们就算修好船也没地方开。”
林悦撇嘴：“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以为你是船长啊？”
“现在不是也得是。”陈渊转身就走，“六小时，必须搞定。”
他沿着倾斜的走廊往主控室走，路上遇到不少船员。有人抱着箱子跑，有人背着伤员爬楼梯。每个人都满脸灰尘，说话带着喘。
走到一半，迎面撞上S和t。
S是个矮个子男人，常年在货仓干活，脸上总挂着笑。此刻却一脸严肃。
“渊哥。”他喊住陈渊，“我们刚清完货仓。三艘运输艇还能启动，但最多只能载二十人。剩下的要么缺引擎，要么外壳裂了。”
“那就改结构。”陈渊说，“把两艘拼成一艘大的，加宽底舱，多绑几个人。”
t是个女船员，瘦高个，平时话不多。她开口了：“材料不够。焊条只剩半盒，金属板也凑不出一块完整的。”
“那就用人命填。”陈渊语气没变，“我知道这话难听，但现实就是这样。要么挤一挤活下来，要么谁都走不了。”
S低下头：“我……我去动员大家。”
“不用动员。”t说，“只要你说有希望，他们就会跟着干。”
陈渊点点头：“那就动手。时间不多了。”
他继续往前走，终于到了主控室门口。门卡了一半，他用力踹了几脚才踹开。
里面一片狼藉。屏幕碎了三个，操作台歪斜，地上全是掉落的线缆。但他运气不错，主控电脑还在运行。
登录权限花了两分钟，密码是他三个月前设的，居然没失效。
界面跳出来，显示飞船当前位置：K7-12星域，距离最近的空间站约4.3光年。
“太远了。”他喃喃。
不过导航系统还能用，至少不会迷路。
他调出运输艇的数据模型，开始计算最大承载量和燃料消耗。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脑子转得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林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在干嘛？”
“算人数。”他说，“如果三艘改成两艘，每艘能塞多少人。”
“已经决定了？”她靠在墙边，“我还以为你要再开会商量。”
“没时间开会。”陈渊退出程序，“现在每一分钟都有可能塌一块天花板。必须马上行动。”
林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张宇说，有些老人不愿意走。”
“为什么？”
“怕死在路上。”她苦笑，“说是与其在半路被甩进太空，不如留在船上等结局。”
陈渊捏了捏眉心：“告诉他们，这不是终点，是换地方活。”
“说得轻巧。”林悦摇头，“可他们不信。”
“那就让我去说。”他站起身，“我刚扛完一次爆炸，好歹有点说服力。”
两人一起离开主控室，往临时安置点走。
路上遇到几个孩子，躲在角落里发抖。有个小女孩抱着一只破旧的电子狗，眼睛红红的。
陈渊停下脚步，蹲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雨……”她小声说。
“小雨，你看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螺丝钉，在掌心滚了滚，“这是机甲身上最重要的零件之一，看起来很小对吧？但它能让几千公斤的机器动起来。”
小女孩盯着螺丝钉，没说话。
“人也一样。”他说，“再害怕，只要还在动，就有用。你们愿意当这颗螺丝钉吗？”
小女孩慢慢点头。
林悦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挺会哄小孩。”
“不是哄。”陈渊站起来，“是真的。”
他们走到安置区，人群安静下来。很多人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怀疑。
陈渊爬上一张桌子，大声说：“接下来我们要用运输艇撤离。每艘能载三十人，分两批走。我会亲自带队，确保所有人都安全抵达空间站。”
底下有人喊：“要是中途坏了怎么办？”
“那就修。”他说，“我修不好，还有别人。只要人活着，办法就有。”
又有人说：“你上次差点炸死自己，这次谁能保证？”
陈渊笑了：“没人能保证。但我能保证一件事——我绝不会丢下任何人先走。”
人群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个老人慢慢站起来：“我信你一次。”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林悦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这张嘴，比你的机甲还厉害。”
“少废话。”陈渊跳下桌子，“去通知改装组，一小时内必须完成第一艘渡船。”
他转身要走，却被张宇拦住。
“刚收到信号。”张宇递过终端，“有一艘不明身份的飞船正在靠近，距离两小时航程。”
“友军？”
“不知道。”张宇皱眉，“没有应答码，也没发任何通讯请求。”
陈渊盯着屏幕上的光点，片刻后说：“准备战斗协议备用。同时加快撤离速度。不管来的是谁，我们都不能留在这里等。”
“明白。”
他最后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低声说：“这次，一定要让更多人活下去。”
改装组的人已经在货仓忙开了。金属撞击声、电焊火花、吆喝声混成一片。
陈渊卷起袖子，拿起一把扳手，走向第一艘运输艇。
他的手还在抖，但握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