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灯刚亮，张宇就站在了中央。
他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集合的新兵。这些人有的站得笔直，更多的则是东倒西歪，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一个瘦高个正低头摆弄手腕上的计时器，另一个胖乎乎的家伙打了个哈欠，手肘撞到了旁边人。
“你们以为这是来度假的？”张宇开口，声音不高，但整个场地瞬间安静下来。
没人接话。
“昨天有人问我，为什么要搞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他慢慢走到队列前，“说现在还没打起来，没必要把自己往死里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个打哈欠的兵身上。
“我告诉你们为什么。”他的语气变了，“因为等枪响了再开始练，人早就没了。”
陈渊靠在训练场外的金属栏杆上，手里拎着一瓶水。他来得早，已经看了十分钟。这批新兵是他和林悦从边缘星球带回来的，有些是流浪者，有些是逃难的平民，没一个有正规战斗经验。
张宇开始下命令。
第一项：负重跑五公里，限时二十五分钟。装备不能卸，包括模拟能源包和战术背心。
队伍一哄而散，脚步声杂乱。才跑了不到一圈，就有三人掉队。那个胖子直接蹲在地上喘气，脸涨得通红。瘦高个倒是咬牙坚持，但步伐已经开始踉跄。
张宇跟在后面走，一句话不说，只用计时器记录每个人的完成时间。
第二项是战术翻滚和掩体切换。地上铺的是硬质合金板，摔上去膝盖生疼。几个新兵动作僵硬，翻一半卡住，引得其他人偷笑。
“笑什么？”张宇突然喊了一声，“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摔了个狗啃泥就停下来等你爬起来？”
没人笑了。
接下来是模拟通讯中断下的小队推进。四人一组，必须在没有语音联络的情况下完成指定路线转移，并击中三个隐藏目标。
第一组上场就乱套了。一个人往前冲，另外三个还在原地比手势。目标没打中，反而被系统判定全员“阵亡”。
第二组稍微好点，但推进速度慢得像蜗牛。等到第三组时，情况变了。
那个瘦高个当了组长。他没急着走，而是用手势快速分配角色，一人探路，两人交替掩护，他自己压后。四个人动作协调，节奏紧凑，三分钟内完成任务，命中率百分之百。
张宇看了眼计时，点点头。
陈渊在场外也注意到了。他拧紧水瓶盖，走进训练场。
“这组不错。”他说。
张宇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他们突然变聪明了，是前面两组给他们上了课。”
“人都这样。”陈渊说，“被打疼了才知道怎么躲。”
中午休息时，新兵们围在一起吃饭。盒饭是标准军供餐，味道一般，但热量足够。那个胖子吃得最快，吃完还舔了下勺子。
瘦高个坐在角落，默默检查自己的护腕。刚才训练时磕了一下，边缘有点变形。
“你觉得他是不是故意的？”有人低声问。
“谁？”
“张教官啊。非得让我们累成狗，连喘口气都不让。”
“你没听他说吗？灰幕的人已经在盯我们了。”
“可我们现在又没打起来，练这么狠干嘛。”
话音刚落，张宇走了过来。一群人立刻闭嘴。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说，“觉得太严了，没必要。”
他把手里的平板往地上一放，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一艘被摧毁的运输舰残骸，舱体破裂，尸体漂浮在真空里。镜头拉近，能看到其中一个遇难者的头盔面罩上贴着一张全家福。
“这是上周的事。”张宇说，“那艘船上有三十七人，全是平民。他们也觉得‘不会轮到自己’。”
没人说话。
“你们可以现在退出。”他环视一圈，“只要走出这个门，没人拦你。但从这一刻起，你也别指望我们会救你。”
静了几秒，没人动。
下午的训练升级了。
实战模拟舱开启，环境设定为低重力、能见度三十米、随机干扰信号。八人编队进入，任务是夺取控制点并坚守五分钟。
刚开始还是乱。
有人冒进，触发陷阱；有人反应过激，对着烟雾开火，暴露位置；还有人误伤队友，被系统强制离场。
第三次重来时，情况变了。
瘦高个主动站出来指挥。他不再一个个下指令，而是提前约定手势暗号。推进时保持间距，发现异常立刻蹲伏，有人受伤就两人拖行，其余人火力压制。
他们最终拿下了控制点。
虽然守到第四分半钟时被“击溃”，但系统评价从“失败”变成了“接近达标”。
张宇打开舱门，看着这群满头大汗的人走出来。
“第一次能做到这样，不算差。”他说，“但下次不会是模拟。”
晚上七点，训练结束。
新兵们拖着步子回宿舍，不少人走路一瘸一拐。那个胖子走到门口差点绊倒，被瘦高个扶了一把。
陈渊还在场边。
“你觉得怎么样？”张宇走过来问。
“比预想快。”陈渊说，“至少他们知道什么叫配合了。”
“基础打得牢，命才能活得久。”张宇擦了擦脸上的汗，“明天加难度。”
“没问题。”陈渊点头，“我已经让后勤准备了一批新装备，明天能到位。”
两人并肩往外走。
路过宿舍楼时，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老子不干了！”是那个胖子的声音，“一天到晚练练练，饭都吃不饱！”
接着是瘦高个的声音：“你现在走，出了事谁管你？”
“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为你卖命！”
门猛地拉开，胖子冲出来，脸色通红。看见陈渊和张宇站在楼下，愣了一下，低头就想走。
张宇叫住他：“等等。”
胖子停下，但没回头。
“你想走，我不拦。”张宇说，“但你要想清楚一件事——你是想当个随时被淘汰的累赘，还是想变成能保护别人的人？”
胖子肩膀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经历过什么。”张宇继续说，“但在这里，没人会可怜弱者。如果你想活着，就得变得更强。”
胖子没说话，慢慢走开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训练场再次集合。
出乎意料，所有人都到了。
包括那个胖子，虽然眼神还有点挣扎，但站姿比昨天稳了许多。
张宇没多说什么，直接下达命令：“今天第一项，十公里武装越野，途中会有突发状况应对测试。出发！”
队伍开始奔跑。
陈渊站在高处观察。他注意到，这次没人掉队。即使是胖子，也在咬牙跟着节奏。
跑到第三公里，前方突然升起烟雾屏障，同时地面震动，模拟塌方。
新兵们本能地减速，但很快有人喊：“三人一组，交替前进！”
是瘦高个。
他们迅速调整队形，贴着边缘通过危险区，没有慌乱。
陈渊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训练继续进行。
中午的战术演练中，新兵组成功完成了三次连续突袭任务，系统评分达到“合格”。
傍晚的总结会上，张宇站在所有人面前。
“今天你们做得很一般。”他说，“反应慢，配合还是生硬，失误一大堆。”
底下有人低头。
“但有一点进步。”他语气缓了些，“你们终于开始像个团队了。”
他看向人群中的瘦高个和胖子。
“记住这种感觉。下次上战场，靠的不是个人英雄，是你们身边这个人。”
他抬起手，指向身旁的空位。
“到时候，谁能活下来，我说了不算，敌人说了也不算。”
他顿了顿。
“只有你们自己能决定。”
会议结束，新兵陆续离开。
陈渊走过来，递给张宇一瓶水。
“他们需要更多实战。”张宇喝了一口，“光练不够。”
“我知道。”陈渊说，“我已经联系了边缘星的一支巡逻队，下周会有一次联合清剿任务，目标是盘踞在废弃空间站的一伙流窜武装。”
张宇点头：“正好拿他们试试手。”
两人沉默了一会。
远处，训练场上还有人在加练。是那个胖子，独自做俯卧撑，动作很慢，但一直在坚持。
张宇看了一会儿，转身朝那边走去。
陈渊没跟过去，只是站着看了片刻。
然后他拿出终端，调出一份名单。
灰幕的目标名单上，第一个名字依然是他。
他删掉了它，在下方新建一条备注：
【新兵组，代号：铁钉。】
屏幕熄灭的瞬间，训练场的灯也一盏盏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