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似乎也感知到了这片土地上的特殊气氛,不再凝固,而是随着投票站前蜿蜒队伍的人声鼎沸而跃动。
加密频道里,关于“镜像迷宫”与Ψ系统节点激烈对抗的紧张讨论暂时平息,被一种更贴近现实地面的喧嚣所取代。
办公室里,巨大的液晶屏分割成数十个画面,实时传输着从佛罗里达到宾夕法尼亚,从密歇根到亚利桑那各关键摇摆州的投票站现场。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静电般的期待感。
冯德·玛丽副董事长端坐在中央控制台前,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色秀发今日略显随意。
眼神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数据面板——不仅是物流网络的实时状态(仍有部分区域闪烁着“熔炉”协议引发的橙色警报),更重要的是叠加其上的选举数据分析流:
各选区实时投票率模型、出口民调初步汇总、社交媒体情绪指数热力图。
她支持的立场不言自明,每一次蓝色选区的投票率超出预期,她紧抿的嘴角便会微不可察地松弛一分。
营销总监艾伦的工位则成了一个小型的共和党情绪中心。
一台私人平板立着,循环播放着福克斯新闻的直播,音量调至最低,共和党支持者的呐喊和欢呼声。
艾伦本人则穿梭在服务器群与选举数据接口之间,确保公司为媒体客户提供的云端数据服务万无一失。
她偶尔瞥一眼屏幕,看到红色阵营的利好消息时,会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低声咕哝一句“加油,先生们”。
而在开放式办公区的普通员工中间,分歧更加鲜活而直接。
这种分歧并未带来隔阂,反而在一种奇特的共享体验中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讨论,有时甚至是温和的辩论,在咖啡机旁、在走廊上不时发生。
但所有人都遵守着不言而喻的规则:尊重对方的选择,将分歧控制在理性的范围内。
毕竟,他们首先是“国际移动”的一员,共同肩负着维持全球物流网络在选举日高压下稳定运行的重任。
陆彬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街道上举着标语、按喇叭支持不同候选人的车队缓缓驶过。
喧嚣隔着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与加密频道里那片无声的数字战场形成诡异的映照。
一边是决定国家方向的公开民主程序,人声鼎沸。
另一边是隐藏在数据洪流深处、可能重塑未来规则的暗战,寂静无声。两者在同一片天空下,同时进行。
冰洁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新煮的咖啡。
“‘熔炉’还在燃烧,”她低声说,目光同样投向窗外,“北美的物流延迟率上升了15%,但还在可控范围。
“Ψ系统的那个节点……数据吞吐量在达到一个惊人峰值后,开始出现波动,似乎真的触及了某种负载极限。”
陆彬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来。“史密斯先生用我们的混乱,换来了它的停滞甚至可能的内伤。”
他抿了一口,苦涩中带着提神的醇香,“而这里……”他示意窗外的选举喧闹,“另一种形式的‘博弈’,也在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你觉得哪一边的结果,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路更有利?”冰洁问。
陆彬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不知道。也许无论谁入主白宫,Ψ系统都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阴影。
但大选的结果,会改变这片土壤的气候,影响我们能够获得的资源、盟友,甚至是行动的自由度。”
他顿了顿:“玛丽姐和艾伦,他们不仅在行使公民权利,也是在为各自认为正确的未来下注。而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加密频道里传来了艾伦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嘿,各位,关键!宾州郊区几个传统蓝营地区的投票率……好像没有预期的高!模型在修正预测!”
几乎同时,玛丽那边也传来一声轻咳,带着冷静的研判:“亚利桑那的拉丁裔提前投票数据非常强劲,这可能会打破之前的平衡。”
办公室内,两种截然不同的期待感无声地碰撞、交织。
陆彬和冰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
箭已射出,在数字世界与现实世界两个战场同时飞行。风,确实吹向了不可预测的方向。
而他们,必须在这双重博弈的缝隙中,找到继续前进的道路。
选举日的喧嚣,只是漫长征程中又一个变量纷呈的十字路口。
就在这时,陆彬的私人加密线路传来一阵独特的震动频率,是史密斯先生的紧急通讯。
他迅速点开,史密斯冷峻的面容出现在微型全息投影中,背景不再是书房,而像是一个移动的飞行器舱内。
“陆彬,‘熔炉’的火焰灼烧效果超出了预期。”
史密斯的声音低沉而迅捷,“Ψ系统的那个节点没有崩溃,但它为了消化‘镜像迷宫’的递归毒饵,出现了短暂的逻辑过载和资源倾斜。”
“我们捕捉到了一个千分之一秒的间隙——它对其监管的另一个低优先级数据筛检通道的屏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衰减。”
一份加密数据流同步传输到陆彬的主控台。
那是经过无数次转码和伪装后,来自刘志强锦囊内最深层的“暗线”通讯模块传来的信号碎片,信号源指向南中国海某片争议海域的一个无人礁盘基站。
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风中残烛。
“……‘包裹’……未丢失……‘信使’重伤……‘货舱’进水……坐标……”
紧接着是一串经过复杂加密的经纬度数字,以及一个代表着“极度危险,延迟提取”的符号。
冰洁也看到了数据,瞳孔微缩:“他们成功了?在Ψ系统的眼皮底下,把‘东西’送出来了?但情况比预想的最坏还要糟。”
陆彬的心脏猛地一紧。成功是短暂的,危机却迫在眉睫。
“信使”重伤,“货舱”进水意味着那个承载着秘密的物理载体正面临损毁的风险,而提取窗口正在急速关闭。
Ψ系统只是被暂时干扰,并非失效,一旦它从“熔炉”的冲击中恢复,那条细微的缝隙将瞬间闭合。
“艾伦!”陆彬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办公室内弥漫的选举气氛。
“优先级切换!放下所有选举数据支持,我需要你立刻集中全部算力,做两件事:第一,模拟计算给定坐标点周边海域未来六小时内的洋流、风速、能见度,找出所有可能的隐蔽接近和撤离路线。”
“第二,调用我们能动用的、最低调的海上物流资源,准备一支精干应急小组,要快,要绝对隐秘!”
艾伦愣了一下,但长期的训练让她瞬间反应过来。
选举的输赢固然重要,但眼前的危机关乎的是生死存亡。
她立刻切断了福克斯新闻的直播,屏幕变成复杂的水文地理模拟界面,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玛丽也立刻转向陆彬,她眼中的选举关切被专业的锐利所取代:“需要我做什么?协调外交或商业掩护吗?”
“不,”陆彬摇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闪烁的坐标,“这次不能有任何官方或商业痕迹。”
“我们需要的是‘幽灵’,真正的幽灵。”他看向史密斯先生的全息影像,“先生,我们需要‘守夜人’。”
史密斯微微颔首,没有丝毫犹豫:“授权码:prometheus-Unbound。联络通道已经为你打开。”
“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Ψ系统的‘消化不良’不会持续太久。”
新的指令迅速下达。办公室内的气氛陡然转变,从选举日的紧张期待,切换到了实战前的死寂凝重。
敲击键盘的声音变得短促而有力,通讯频道里只剩下简洁高效的专业术语交换。
窗外的投票站喧嚣依旧,支持不同候选人的车队喇叭声仍不时传来。
但在这间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聚焦于那片遥远而危险的南海礁盘。
民主的博弈仍在继续,但另一场关乎真相存亡的行动,已经悄然启航。
箭,不仅要在风中飞行,更要在风暴降临前,射中那飘摇的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