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尖利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捅破，那动静，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垂死挣扎的哀鸣。红色的警示灯像个抽风的陀螺，把指挥室里每个人的脸照得一会儿血红，一会儿惨白，阴晴不定。主屏幕上，那粘稠得跟活沥青似的阴影，真就跟涨潮的海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前哨站那层看不见的能量罩子。罩子发出的光剧烈地闪烁，明一下，暗一下，眼瞅着就要熄火了。
秦站长那问话，冷得跟冰碴子似的，直戳戳地对着苏牧和林栀。陆辰言血书警告，周铭垂死呼救，外头黑影大军压境……所有这些破事儿拧成一团麻绳，绳套不偏不倚，正好勒在他们，尤其是眉心刻了字的林栀脖子上。
没工夫磨蹭了。
苏牧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的憋闷都挤出去，他往前一步，把林栀挡在身后，迎着秦站长那能把人刮掉一层皮的目光，嗓子发紧，但话说得斩钉截铁：“秦站长，眼下这节骨眼，掰扯不清了！外头那鬼东西是真的，它们就是冲着林栀来的！因为她身上被种了‘归寂道标’！那是打开某个老古董囚笼的‘钥匙’之一！陆辰言为啥那么写，我他妈也说不明白，但我拿苏家列祖列宗起誓，我们跟外头那些玩意儿是死对头，绝不是一伙的！”
“‘钥匙’？‘囚笼’？”秦站长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些词儿显然超出了她的知识库，但外面那实打实的攻击让她清楚，苏牧没撒谎。“你们到底捅了多大的马蜂窝？”
“现在哪有空细说！”苏牧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顶住！先顶住再说！这罩子还能撑多久？”
盯着控制台的那个技术人员，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能量掉得比漏水的桶还快！比正常消耗快了五百倍都不止！照这么下去，最多……最多再撑十分钟！”
十分钟！这话像块大石头，哐当一下砸在每个人心口上，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能动的武器全给我开火！能量供应别省着，过载输出！他妈的，不管用什么法子，给老子拖住！”秦站长吼着下令，然后猛地转向苏牧和林栀，眼神跟刀子似的，“苏先生，林小姐，我丑话说前头，等这波撑过去，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能说得过去的交代！现在，你们俩，立刻去安全屋！”
她手一指指挥室侧面一扇看着就厚实无比的金属门。
“不行！”林栀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意外的平静。她抬起头，眉心的那个徽记在警报红光的映照下，隐隐有暗流涌动。“我不能躲。外头的东西是冲我来的，或者说，是冲我脑门上这东西来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或许能试试做点什么。”
井底下那短暂掌控一切的感觉，虽然像做梦，但到底在她身上留了点印子。她对那种同根同源的“归寂”力量，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应，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虽然现在自个儿弱得跟鸡崽似的，但说不定能挠挠外头那些黑影的痒处。
苏牧下意识想拦，可看到林栀眼里那股豁出去的劲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比谁都清楚，在这种邪门事儿上，有时候天生的那点特质和不要命的直觉，比傻乎乎使蛮力有用得多。
秦站长死死盯着林栀，从她眉心那诡异的徽记，再到那双异常沉静、甚至有点不像活人的眼睛，她感受到了一种非人的气息。“你有几成把握？”
“半成都没有。”林栀实话实说，“但总比缩在壳子里等死强。”
“……好。”秦站长不是磨叽的人，立刻拍板，“我带你去外层防御点。苏先生，你留在这儿协调，你这一身伤，别去前头添乱。”
苏牧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眼下最合理的安排。
秦站长带着林栀，脚步飞快地穿过几条灯火通明、却弥漫着紧张气氛的通道，来到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防御工事。这地方墙上开着射击孔，面前是一排监控屏幕，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透过加厚的玻璃和那些孔洞，山谷里那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一览无余——无穷无尽的粘稠黑影，真他妈像是有生命的烂泥巴，不停地扭曲、变形，发疯似的撞击着那层肉眼看不见、但能量反应剧烈得吓人的结界壁障，发出“嗤嗤”的、像是强酸腐蚀金属的恶心声音。结界发出的光已经暗得快看不见了，眼瞅着下一秒就要彻底玩完。
工事里头，守夜人的队员们正操着各种能量武器朝外头猛射，可那效果，看着都让人泄气。能量光束打进去，就跟石子儿丢进泥潭似的，顶多激起一小圈涟漪，立马就被更多的黑影给吞没了，屁用没有。
林栀走到一个射击孔前，闭上眼睛，拼命让自己怦怦乱跳的心稳下来，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到眉心那块发烫的徽记上。
沟通……感应……引导……
她拼命回想在井底的那种感觉，把自己想象成那口破井，浑身散发着“归寂”的味儿。
刚开始，屁动静没有。外头的黑影该咋疯还咋疯。
可渐渐地，随着她精神越来越集中，眉心那徽记开始明显地发烫。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像水波纹一样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厚厚的工事墙壁，融进了外面那锅烂粥似的能量场里。
神奇的事儿发生了——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黑影潮水，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虽然就他妈一眨眼的功夫，短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所有正在开火的守夜人都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起作用了！”一个队员忍不住喊了出来。
林栀自己也感觉到了！她的意识，好像真的触摸到了外面那片黑影的海洋，感受到了里面蕴含的、跟她同源但更加狂暴混乱的“归寂”力量。她试着把自己的意志，像甩出去的套马索，朝着那片混乱的力量套过去。
“……消停点……”她在心里头默念，把自己渴望“一切归于寂静”的念头拼命往外送。
这一次，效果更明显了！
以这个防御工事为中心，周围几十米范围内的黑影攻击，肉眼可见地变得慢吞吞、软塌塌的！它们不再疯狂地往上扑，反而像是一群没了头的苍蝇，在原地慢悠悠地蠕动，甚至开始自己跟自己掐起来，互相侵蚀、吞并！
“干扰有效！它们乱套了！”秦站长眼睛里猛地爆出一团光，“所有人！集中火力，清理被干扰的区域！快！”
守夜人们士气大振，各种武器喷吐着火舌，朝着那些变得迟钝的黑影倾泻而去。这一次，攻击终于见效了！一片片的黑影在能量光束的打击下，像是遇到了烈日的冰雪，嗤嗤作响地蒸发、消散！
然而，林栀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身子控制不住地开始打晃，额头上全是虚汗。这种程度的干扰，对她来说负担太重了，不光是精神力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往外泄，眉心那个道标更像个贪婪的无底洞，开始反过来抽取她自个儿的生命力和魂儿的力量，来维持这种输出！
“林小姐！顶住！”秦站长一把扶住她快要软倒的身子，赶紧从旁边摸出一支特制的高能量营养剂，几乎是硬塞到她嘴边。
林栀勉强张嘴吸了几口，一股带着点铁锈味的暖流滑进喉咙，让她稍微好受了点，但心里明白，这他妈就是饮鸩止渴，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当口，黑影海洋的最深处，一股更庞大、更凝聚、恶意几乎凝成实质的意志，猛地炸开了！就好像一个一直躲在幕后的指挥官，终于不耐烦地亲自下场了！
所有正在互相掐架、蠕动的黑影，瞬间停止了内讧，如同最训练有素的军队，齐刷刷地向后收缩了一段距离，然后……开始疯狂地向内挤压、凝聚！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数不清的黑影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完全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拳头！
那黑暗拳头大得离谱，几乎有半个小山头那么大，散发着一种要碾碎一切、让万物终结的恐怖气息。然后，这玩意儿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朝着那已经跟层窗户纸差不多、眼看就要彻底碎裂的能量结界，狠狠地砸了下来！
“操！紧急规避！全员防护！”秦站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嘶吼着一把将林栀扑倒在坚固的掩体后面！
轰！！！！！！！！！！！！！
那动静，简直没法形容！就像是天塌地陷，整个前哨站跟被扔进了搅拌机一样疯狂地摇晃、震动！防御工事那加厚的玻璃“咔嚓”一声，瞬间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头顶上的天花板噗噗簌簌地往下掉灰掉渣，甚至还有小块的混凝土砸下来！
主屏幕上一片雪花，什么都看不见了，旁边监控结界能量的读数表，指针猛地摔到底，直接归零！
结界……被那只黑暗巨拳，硬生生地砸穿了！
刺耳尖锐的入侵警报响彻了前哨站的每一个角落，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反复广播：“警告！外层防御已被彻底突破！警告！异常实体大规模入侵！警告！”
紧接着，杂乱的枪声、爆炸声、还有守夜人队员临死前发出的短促惨叫，就像爆豆一样从各个通道口传了进来！
粘稠的黑影，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从被撕开的缺口疯狂地涌入了前哨站内部！
秦站长脸色铁青，一把拉起几乎脱力的林栀：“走！去内层安全闸门！那地方最厚实，还能挡一阵！”
两人刚连滚带爬地冲出这个已经半废的防御工事，就看到粘稠得像是石油一样的阴影触手，正从通道的尽头汹涌而来，瞬间就把几个正在拼命抵抗的守夜人队员给吞没了！连个泡都没冒出来！
“这边！快！”秦站长拽着林栀，扭头就冲向另一条岔路。
可更多的阴影，像是早就计算好了路线，从四面八方、各种通风管道、电缆通道里钻了出来，简直无孔不入！它们的目标明确得可怕——就是林栀！
眼看几条如同毒蛇般的阴影触手，就要缠上林栀脚踝的刹那——
一面冰冷的、闪烁着诡异幽蓝数据流、同时又缠绕着死寂黑暗气息的能量屏障，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栀身前！那几条阴影触手一头撞在这屏障上，就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连挣扎一下都没有，瞬间就“嗤”地一声，消融瓦解，化作了虚无！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力量的感觉……是陆辰言的？！
林栀猛地扭过头，视线穿过混乱的通道，望向医疗室的方向。
难道……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