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牛远远过前村,
短笛横吹隔陇闻。
多少长安名利客,
机关用尽不如君。”
典礼后的第二天,梁有余、简步与众人辞别,何有时特地赶来送行,梁有余见了,十分感慨,吟出了这首诗。
他对大家说:“何老先生,各位父老乡亲,一日三餐,一群朋友,一团和气,一尘不染,一生何求?谢谢你们能来送我,我十分羡慕大家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惜自己身不由己啊!借黄庭坚的这首《牧童诗》,祝大家一切都好!”众人听了,产生共情,频频地点头。
正说着,侯佳川带着侯佳佳和豆豆走来说:“梁爷爷,我们也准备了一首诗,送给你和简步大师。”梁有余和简步侧耳来听,三个孩子齐声朗诵起来: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梁有余听罢,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一定听你们的话,做志在千里的老骥!”在场的人听了,大笑起来。
正聊着,周娴香提着两人的衣物,拎了一大包吃食,把它们交给简步,然后说:“梁大哥,你只知道拼命,不知道惜命,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毛病,做一匹恋槽的家马才好!”
梁有余听了,嘿嘿一笑,说道:“谢谢周家妹子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你也四十多岁了,要照顾好自己啊!”接着,他走到侯守平身边,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说:“麻烦侯老弟,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帮我做了这件事。”侯守平点头,接了过去。
陈抚对梁有余、简步说:“守平今天有点感冒,就不送你们去汉口了。”梁有余、简步点头,让侯守平保重身体。
回过身,对郑明楼说:“日本人已经在山海关动手了,他们的目标不止于华北,早就觊觎我们的华东、华中、华南,觊觎全中国。相信你会未雨绸缪,保护好大家,保护好职校的。”
他又说:“再提醒你们一条,在学校附近多种一些树,遇到敌机轰炸,从天上不容易发现,加上职校的地道,就会更安全一些!”郑明楼点头,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众人依依不舍,一直把梁有余、简步送到了大东门口,才恋恋不舍地地回去。
张指柔、冷双显陪着他们,乘渡轮过了长江。不一会儿到了大智门火车站,张指柔买好车票交给简步。
梁有余对两人说:“交代你们三句话,第一协助侯守平一家扎根武昌,第二带豆豆和佳佳去南京,第三照顾好周娴香。”张指柔、冷双显点头,进一步问侯佳佳的事,梁有余说:“佳佳是个奇才,需要有特殊的教育环境学习,才能得到更大的发展空间。让她去南京,是最好的选择,我已经与侯守平、陈抚说过,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两人听了点头。
今天与梁有余分别,张指柔特别不舍,心想:“师傅,你看上去没心没肺,实际处处为我考虑,对我的关心,甚至超过我的亲生父亲。”
她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抱住梁有余,哭道:“师傅,我不让你走!”梁有余抚着她说:“傻孩子,哭什么?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能在南京见面了。”
冷双显看了不忍,转身与简步道别:“大师,我欣赏你的气节和功夫,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请教。此去经年,多多保重!”
简步对他说道:“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开阔了眼界,增长了知识。尽管身在佛门,也不再年轻,但是,如果有机会,还准备做点事情。你和柔儿年轻有为,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冷双显点头。
正在这时,火车长鸣一声,即将启动。冷双显忙拉开张指柔,目送梁有余、简步上了车,又看着火车慢慢开出了视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火车站。
回去的路上,张指柔的情绪一直不稳,与梁有余分手,让她感觉失去了依靠,好在冷双显一路劝慰,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她问:“双显哥哥,师傅为什么特地交代,让我们好好照顾周妈妈?”冷双显说:“他的意思是,周妈妈把我们照顾得那么好,我们也应该照顾好她。”
张指柔摇头说:“不对,师傅应该知道,我们和周妈妈,一直都在相互照顾,不用特地嘱咐一句。你说,师傅会不会喜欢上了周妈妈?”
冷双显被她一问,忍俊不住,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怎么可能?快别乱点鸳鸯谱,让别人知道了,周妈妈怎么还能在职校里待?”
张指柔笑道:“那么多年下来,师傅一直单身,日子过得清苦。如果有周妈妈这样勤快朴实的人照顾他的生活,就太好了!”冷双显点头说:“那我们就好好帮老师物色吧!”张指柔听了点头。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了职校西跨院,冷双显和豆豆住着教工宿舍,张指柔和周娴香紧邻他们住着。
刚进宿舍,张指柔见周娴香坐在床边,手上戴了对玉手镯,正在细看。
周娴香见她突然走进来,吓了一跳,急忙掩住手镯,张指柔笑道:“藏什么藏!我都看见了,这么漂亮的玉手镯,哪儿得的?”
周娴香红着脸,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张指柔看了看她身后,发现床上有个红木匣子,正是梁有余让项揽春带来的那个。
张指柔盯着周娴香看了又看,笑着逼问她:“周妈妈,说实话,是不是师傅送的?”周娴香口拙,被她逼急了,冒了句:“你去问侯先生。”
张指柔听了,精神一振,笑着丢开周娴香,跑去隔壁宿舍,拉了冷双显就往职校东跨院走。
冷双显见她那么高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在后面跟着。
进了东跨院,见院里堆得是满满当当,布匹、铁桶、轮胎、布袋、木箱和纸捆,几乎把院子的每个角落都塞满了。
货物包装,多半打有“中国国货”的字样,有些木箱上还注有“儿童读物货样,无商业价值,请海关放行”的特别提示。
侯一凡、颜新带着几个七姓村村民,正在院子里忙,见他们进来,打了招呼,说这些货物是水路运来的,由于货车的运力不足,货主准备在堆场和仓库周转,再通过汽车运往湖南。
张指柔听了,笑道:“真是奇怪,明明是国货,还要特地标明‘中国国货’、‘请海关放行’的字样,中国货在中国卖,多余写这些。”
颜新听了,也笑道:“货主说,货物主要是人造丝、布匹、白糖、火柴、卷烟纸、煤油、润滑油、颜料、车胎、罐头食物等等,都是在国内销售的。我们也不知道干嘛要写这些,的确是多此一举。”
她又问:“你们来找豆豆?”张指柔点头,又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周娴香的事,颜新听了,与她一起笑了起来。
接着,张指柔和冷双显去看望侯守平、陈抚,敲门进去,见房间里布置得简单得体,干净整洁,书案后面挂了“慎独”的隶书横幅,书架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
陈抚正在给侯守平喂药,见他们进来,侯守平笑道:“两位,猜你们为周妈妈的事来。”张指柔听了,说道:“是啊,侯前辈,陈前辈,周妈妈戴的手镯,是不是师傅送的?”
侯守平把药喝完,拿出梁有余的信,递给张指柔说:“这是你师傅的情书。”张指柔接过信,和冷双显一起仔细去看,见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周家妹子,这是我妈送给她媳妇的,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
张指柔看完,笑道:“侯前辈,师傅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他是想请你做媒人!”冷双显也说:“分手的时候,老师特地交代,让我们照顾好周妈妈。当时,我只是一听而过,柔儿却猜到,老师喜欢上了周妈妈。”
张指柔得意地说:“这是女同胞的特长!只是,没想到师傅的情书写得直截了当,一点都不浪漫。”
陈抚笑道:“周妈妈变成了侯师母,你们自然要多多关照!”张指柔点头说:“周妈妈已经戴上手镯,应该舍不得扔掉了。我马上去武昌,准备几个菜,今天中午,大家一起高兴高兴。”陈抚、侯守平和冷双显听了点头。
吃午饭的时候,大家为她和梁有余高兴。饭后,周娴香拉住张指柔说:“其实,我早就看到了自己戴手镯的画面。”张指柔问:“师傅现在,一定想知道你的心思,要不要我让父亲告诉他?”周娴香红着脸摇头。
正聊着,佳佳跑过来告状:“指柔阿姨,豆豆不让我看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