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清晨,天刚擦亮,窗外就飘起了细碎的雪粒子。陆野裹紧棉袄推开窗,见院角的腊梅枝桠上凝着白霜,像撒了层细盐。“爸爸!雪!我要堆雪人!”暖宝穿着红色羽绒服,举着小铲子冲进来,发梢沾着雪粒,“奶奶说要腌雪里蕻,我给麦芒弟弟留最嫩的菜心!”
陆野笑着擦去她鼻尖的雪:“小宝儿的菜,得挑没露水的。”他抄起竹篮往门外走,“走,跟爸爸去菜窖挖雪里蕻。”
菜窖里暖意融融,泥土的气息混着菜香扑面而来。陆奶奶正蹲在菜堆前挑拣:“野子,这些是上月存的雪里蕻,还嫩着呢。”她抖落菜根的泥,“小雪腌菜,要选茎秆脆、叶子鲜的,腌出来才脆生。”
“奶奶眼光好。”陆野提起竹篮,“去年您腌的雪菜,我在外面饿肚子时,就着粥能吃三大碗。”
暖宝趴在菜堆边,小手扒拉着绿莹莹的菜叶:“奶奶,这个菜像小树苗!”
“是菜薹。”叶知秋从里屋出来,系着蓝布围裙,“野子,知秋姐来帮忙了!”她手里端着个大陶盆,“我烧了热水,要给菜焯水。”
“辛苦媳妇儿。”陆野接过陶盆,“雪里蕻要焯透,去掉苦味,腌出来才鲜。”
院门口传来“吱呀”声,王铁柱扛着竹匾晃进来:“野子!叶丫头!小雪腌菜,我家新编的竹匾,晾菜最透气!”他擦着汗,“李狗蛋说今儿个来帮咱串菜,他新买的麻绳,串得牢!”
“铁柱哥,快把匾放下!”陆野将雪里蕻倒进竹匾,“去年你送的酱菜坛,装了咱家的腌菜,暖宝天天趴在坛边闻味。”
李狗蛋推着平板车紧随其后,车上码着新采的辣椒和蒜:“这是按你要求备的,辣椒要选辣度适中的,蒜要新鲜。小雪腌菜,要够辣够香,冬天配粥才带劲!”他冲暖宝挤眼,“小宝儿,叔给你留把小串菜杆,等会你串菜,说'给弟弟的咸菜'!”
“我要给麦芒弟弟留最大的串!”暖宝攥紧竹杆,踮脚够竹匾里的菜,“弟弟的咸菜,要比我的还香!”
腌菜的工序在暖阳里铺开。陆奶奶指挥着,将焯好的雪里蕻摊开在竹匾上。“要晾透,”她用手翻菜,“半干不湿的时候腌,才不会烂。”
叶知秋蹲在旁边择菜:“奶奶,这菜梗要撕干净,不然影响口感。”她的手指灵活地在菜叶间穿梭,“你太姥姥说,雪里蕻的梗最脆,腌出来咬起来嘎嘣响。”
陆野和王铁柱负责串菜。竹杆穿过菜薹的茎秆,一串串绿莹莹的雪里蕻挂在竹匾边,像给冬日添了抹鲜活的绿。“铁柱哥,你这竹匾编得真密。”陆野晃了晃竹杆,“菜挂上去不挤。”
“那是。”王铁柱咧嘴笑,“我娘以前教我的手艺,编竹器最讲究紧实。”
李狗蛋蹲在灶前烧火:“腌菜要加开水,我烧了壶山泉水,甜着呢!”他舀起一瓢水,“这水要晾温,不能太烫,会烫坏菜。”
暖宝趴在灶边,小手捧着块雪里蕻:“叔叔,这个菜会变成咸菜吗?”
“会的。”李狗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等它喝饱了盐水,就会变成金黄的小宝贝。”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院子。陆奶奶将最后一筐雪里蕻晾好,转身去拿腌菜的陶坛。“坛要擦干净,”她用粗布蘸着白酒擦拭坛壁,“不能有油星,不然菜会坏。”
陆野和叶知秋将串好的菜一层层码进坛里。“要压实,”陆野用木杵轻轻捣菜,“不留空隙,盐水才能浸透。”
“奶奶,要放多少盐?”暖宝踮脚看坛里,“像给菜盖被子一样吗?”
“差不多。”陆奶奶笑着摸她头,“盐是菜的被子,盖得厚点,冬天才不会冻着。”
王铁柱搬来块磨盘压在坛口:“这样菜就不会浮起来,盐水能泡透每根菜。”他拍了拍磨盘,“我爹以前腌菜,就用这法子。”
李狗蛋往坛里倒了半坛盐水:“这盐水是用花椒、八角熬的,提香。”他盖紧坛盖,用泥封住,“等半个月,就能吃脆生生的雪菜了。”
傍晚时分,院子里飘起阵阵菜香。陆奶奶掀开另一口坛,舀出些腌好的雪里蕻:“尝尝,今年的头茬。”
暖宝夹起一筷子,脆生生的菜梗在齿间作响:“鲜!比去年的还鲜!”她举着菜,“给麦芒弟弟留半碟,他长大要吃奶奶的雪菜!”
“小馋猫。”陆野擦她嘴角的菜汁,“麦芒现在喝母乳,等你学会了腌菜,给弟弟做。”
夜里,一家人围坐在火盆边。屋檐下的腊肉在雪地里泛着油光,坛口的泥封泛着湿润的光泽。“知秋,”陆野握住叶知秋的手,“有了这些腌菜,这个冬天,咱们的粥能多喝几碗。”
“是啊。”叶知秋靠在他肩头,“老祖宗的法子,就是最实在的温暖。”
陆野在笔记本上写道:
“小雪的菜,腌出冬的鲜。
菜梗藏着脆爽,盐水泡着时光,
弟弟的咸菜梦,姐姐的小串香,
奶奶的老陶坛,
都在说:
寒冬渐深,
有菜可腌,
便是最好的富足,
最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