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元年五月十七,邯郸、曲梁两县合兵剿贼。是夜,曲阳人张梁率众潜探贼营,侦得虚实。
十八日晨,邯郸尉赵咨、曲梁尉张登率军攻山。将士用命,奋勇破敌,阵斩贼首张固,俘虏数十人,余众溃散。至此,贼患悉平,两县遂安。”
虽只有寥寥数语,但好歹也将名字报了上去。说不定日后县志乃至朝廷奏疏中都会留下这一笔,也算是在青史上挂了个名。
张梁于是笑道:“军报之上,能有在下的名字,已是感激不尽。”
县丞彭伯取来官印,在军报与口供上一一加盖印章。张梁将涉及刘豹的那份供词仔细叠好,收进袖袋之中。
耿鄙拿起一张纸,反复端详,问道,“张公子方才说此物名为‘留侯纸’,莫非真是留侯所制?”
张梁笑道,“非也,此纸乃是家兄改良蔡侯造纸之法,反复试制而成的新型纸张,柔软绵韧,书写简单,携带更是方便。”
耿鄙闻言笑道,“公子不愧是留侯后人,时时不忘弘扬祖德。不知这等好纸……可否在邯郸就地生产?”他语带试探,话只说了一半。
张梁会意,指了指身旁的魏超,从容接话:“造纸工序繁杂,技术要求极高。眼下生产技术已全权交由钜鹿魏氏负责,魏公子对此再清楚不过,明府一问便知。”
魏超憋了好久,终于轮到他了,因为邯郸县凸显自己,淡化张梁的功劳,他对这两人毫无好感,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魏家与张家乃世代通好,我更是三郎的结义兄弟,留侯纸制法已由我魏家全面承接。耿县令若有需要,尽可前往钜鹿联盛号商铺采购,现价二十文一张。至于在邯郸开工造纸——数年之内,绝无可能。”
耿鄙见这魏超这孩子话里有刺,正要开口,却被彭伯在旁轻扯衣袖,又示意案上军报,顿时想起朝中风声:魏家魏柏或将出任冀州刺史,那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万万得罪不起。
他当即堆起笑容,向魏超拱手一礼,道:“魏公子误会了,此纸书写确然便捷,耿某只是随口一问。既然联盛号有售,某自会遣人采购。”
张梁告了个罪出恭,不多时重新进来,手里已经多了两个木匣子。
他将木匣分别递给耿鄙与彭伯,笑道,“耿明府,彭县丞,魏公子心直口快,还望明府与县丞勿怪。匣中所盛便是联盛号所产的留侯纸,此番出行随身所带仅为小尺幅样品。若需更大尺寸,日后可随时至联盛号选购。”
耿鄙与彭伯打开盖子,见满满一匣都是白纸,暗暗心喜,这魏家公子虽然不谙世事,但张公子却是个处事周到,会做人的。
张梁含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明府、县丞笑纳。”
正在几人寒暄之时,赵咨与张登已返回堂中。赵咨拱手禀报:“明府,百名县兵已然点齐,随时可发往襄邑。”
耿鄙点头应道:“甚好。你且陪同张公子前去检视,今日时候不早,明日出发不迟。”
赵咨问道,“明府,此战押解回来的俘虏中,有六十余名山贼被指认有杀人罪行,都已供认不讳,在供词上画押按了印,该如何处置?”
耿鄙看向县丞彭伯,彭伯略一沉吟道,“既有口供,那便一一验明正身,依律处置——该杀则杀,该流则流!”
张登则是过来向耿鄙与彭伯辞行,曲梁县此次前来是协助剿匪,如今山贼已平,他也得了好处,便想率部返回曲梁。
四人出了县牙,赵咨找来县中的贼曹,命他依律发落那几十名画押认罪的山贼。
张梁叫住了正要离去的赵咨与张登,呵呵笑道,“天色不早,张县尉不如在邯郸歇息一宿,明早再动身回曲梁不迟。在下与二位一见如故,心中甚为钦佩。不知是否有幸,今晚与二位共饮一杯?”
魏超虽然不喜耿鄙与彭伯的做派,但对赵咨、张登两名领兵作战的武将却颇有亲近之意。虽没有一同上阵杀敌,但经此剿匪一事,也算有几分同袍之谊。
张登抬头望了望天,见日头西斜,申时已过半,再赶路确实有些仓促,便爽快应允;赵咨本就是邯郸人,自然无可无不可。
张登看了看天色,已是申时过半,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黑,确实不适合赶路。
是夜,张梁命人在城外临时营地中设下酒宴。赵咨、张登如约而至,曲阳一众人物——审配、魏超、牵招、关羽、张合、典韦、赵雷、赵云也悉数在列。
营地中央篝火跃动,映照着一张张豪迈的面容。
席上饮用的酒,是系统出品的38°五粮液,度数不高也不低,主打一个微醺不上头。下酒菜除了系统预制的各色佳肴,更有现宰肥羊架在火上炙烤,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肉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愈加热烈。
魏超本就喜好结交豪杰,见赵咨、张登是爽快之人,频频举杯敬酒,看架势,明天早上是起不来的。关羽虽素来矜持,但谈及兵法阵战,也与赵咨相谈甚欢;张合与张登擅长统兵,二人并肩而坐,低声交流营伍调度的心得。
另一边,审配虽是文士,却毫不拘束,与众人纵论天下时事,也是见解不凡。典韦嘴拙,赵云年纪尚轻,二人便坐在一旁,埋头对付眼前大块的烤肉,吃得满嘴流油。牵招则与赵雷聊得投机,从幽并的边塞风情说到眼下的骑射技艺,顿生知音之感。
没有一顿酒喝不好的男人感情,如果不行,那就喝两顿。
酒至酣处,张梁起身,向众人举杯敬酒,朗声道说,“此次还得感谢滏口陉的山贼,若不是托他们的福,我等也无缘结识赵县尉与张县尉,更不得今夜在此欢聚共饮!”
赵咨慨然应和,举杯回敬:“蒙公子不弃,让我等武夫白捡了一份大功!公子胆略过人,赵某由衷敬佩!愿此后肝胆相照,共赴国事!”
张登已是喝得满面红光,闻言大声笑道:“不错!大丈夫处世,正当如此!仗剑杀贼、沙场破敌,快意恩仇,方是我辈本色!”
又是几圈酒下肚,不知谁先兴起,提议角抵助兴。众人轰然应好,当即清理出一片场地。
秦汉尚武,虽然禁了不少兵甲,但角抵十分普及,尤其是在冀州一带,经常有角抵活动,“其民三三两两,头戴兽角相抵,名唤‘蚩尤戏’”。
典韦第一个跳进场中,赤着上身,衣袍绑在腰间,一身筋肉盘结如铁,喝道:“谁先来?”
张登本就喝得满面红光,见状大笑起身:“某来试试!”
二人当即扭结在一处。典韦势大力沉,张登却甚为灵巧,闪转腾挪之下,周旋了几个回合,典韦竟然没能抓住他的衣袍。
反倒是张登在典韦身后来了好几下,只是也没能将他掀翻,引得四周叫好不断。
典韦反手一抄,终于是抓住了张登的腰带,将他一把扛起,高高举过头顶之后,轻放于地,抱拳道:“承让!”
张登大笑起身,丝毫不以为意,下来又与张梁多喝了几杯酒。
赵云年少气盛,也随之入场,与兄长赵雷相斗。两人体型都瘦削,骨架有了,肉还没长上来,走的都是轻灵路线,身影穿梭往来,竟比先前更显精彩,看得审配都捻着胡须点头。
赵咨看得兴起,也与张合较量了一回,两人旗鼓相当,但赵咨胜在经验丰富,一个腾挪之间,使了巧力,将张合放翻在滴,博得满场喝彩。
张梁举杯致意,“赵县尉威武!日后若有机会,还请多指教。”
“公子客气了,”赵咨干了杯中酒,问道,“公子,这酒入口顺滑,回味悠长,其中更有米麦之香,不知是哪里产的?”
张登也端着酒杯走近,“公子,这酒甚烈!不知在哪里能买到?”
“这你就问对人了!”张梁配合着武状元,笑道,“此酒乃魏氏所酿,二位若是喜欢,我明日便赠你们几箱,日后喝完了再与我说便是。”
旁边呼噜声已经响起,张梁一看,却是魏超与牵招两人趴在桌上睡的正香。
曲阳士兵中,不时也有人上场角力,直至亥时,还是热闹非凡。
赵咨与张登见误了宵禁,便干脆不回邯郸城,留宿在曲阳营中。
……
次日一早,张梁备好美酒,给赵咨与张登一人送了几箱。审配领着新归附的百姓,与张登及曲梁军队一同启程,先往曲梁,再转曲阳城。
张梁则点齐裴元绍、赵雷、赵云并五十曲阳兵,与赵咨所率百名县兵汇合,准备开赴陈留。
临行之前,张梁特地将魏超与牵招叫过一旁,郑重叮嘱:“牵兄,队伍中只有你识得程先生,烦请你带人留在邯郸,等候程昱先生到来。”
“魏兄,你带大队先南下洛阳,到了那边,务必留心招募各类工匠——尤以擅造桥者为首选。但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只管以优厚待遇延请回曲阳,若是能够,将工匠家小一并带走。”
魏超郑重点头:“三郎放心,洛阳之事,只管交给我就行,我若是不成,还有牵兄与程先生在呢。”
“好,”张梁笑道,在马背上抱拳,向曲阳众人行礼,“那我便先去陈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