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的四九城,风沙似乎比往年更加猛烈。
何雨柱裹紧褪色的工装外套,顶着扑面而来的黄沙,艰难地蹬着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
街道两旁的低矮平房在风中东倒西歪地立着,电线杆上的几根电线在风中颤抖,时断时续地输送着微弱的电流。
“又停电了。”何雨柱喃喃自语,望着路边民宅中摇曳的烛光,眉头紧锁。
这样的场景在龙国大地再寻常不过。
新中国成立伊始,百废待兴,电力供应更是捉襟见肘。
偌大的四九城,供电范围不及城区三分之一,工厂轮流开工,民居烛火常明。
何雨柱所在的机械厂,每周都有一半时间因电力不足而停产。
到达工厂时,何雨柱的办公桌上已堆满了文件。
最上面是一份来自工业部的通知——要求各厂技术人员集思广益,提出解决电力短缺的方案。
“雨柱,看到通知了吗?”
老厂长推门而入,脸上写满焦虑,“部里又在催了,说是东北几个重工厂因为停电,产能下降了百分之四十。”
何雨柱默默点头。
他何尝不知电力短缺的严重性?
自从大学机械系毕业,来到这家工厂,他亲眼见证了多少次因停电而导致的生产中断。
工人们守着机器无可奈何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厂长,我有些想法,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何雨柱迟疑着开口。
“有想法就赶快落实!部里等着要方案呢。”
老厂长拍拍他的肩膀,“全厂就数你对动力系统最熟悉,上次改良发电机不就是你的功劳吗?”
何雨柱想起半年前对厂里那台老式发电机的改造。
只是调整了几个参数,更换了几个部件,发电效率就提高了百分之十五。
但这远远不够,传统火力发电受煤炭供应限制,水力发电又受地理条件制约。
“这次......可能不是小改良。”
何雨柱轻声说,“我想尝试一些全新的东西。”
老厂长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好!年轻人就得有这股闯劲!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
送走厂长后,何雨柱从抽屉底层取出一叠图纸。
这些是他大学时期就开始构思的风力发电设计草图,当时被教授认为是“异想天开”而搁置。如今,或许是让这些图纸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四九城的夜风呼啸着掠过屋顶,何雨柱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到深夜。
桌上摊开的地图标示着龙国各地的风速和风向数据。
内蒙古草原的强风,沿海地区的稳定气流,西北戈壁的阵风......
何雨柱越分析越兴奋——龙国的风能资源远超想象!
“主任,您又要熬夜了?”
年轻的技术员小李探头进来,手里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何雨柱抬头笑了笑:“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个叶片设计。”
小李凑到桌前,眼睛顿时睁大了:“这是......风车?”
“风力发电机。”
何雨柱纠正道,手指在图纸上划过,
“利用自然风的力量带动涡轮旋转,再通过变速装置驱动发电机。理论上,完全可行。”
小李愣了片刻,忽然激动起来:
“我在大学时读过国外资料,丹麦早在几十年前就有小型风力发电机了,但规模都很小......”
“所以我们不能照搬国外技术。”
何雨柱眼神坚定,
“龙国有自己的地理特点和需求,我们必须设计出适合龙国国情的风力发电系统。”
接下来的几周,何雨柱组建了一个五人技术团队。
白天他们完成厂里的日常工作,晚上就聚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研究风力发电方案。
困难比想象中多得多。
叶片材料的选择让他们伤透脑筋。
传统木质材料强度不足,金属材料又太重。
何雨柱突发奇想,提议尝试一种新型复合材料——将帆布用特制胶液浸泡处理后层层压制。
试验结果令人惊喜,这种自制材料既轻便又坚韧,完全符合要求。
变速系统的设计更是难题连连。
如何在不同风速下保持稳定的转速输出?
如何将旋转动力高效传递到发电机?
团队争论不休,有时甚至吵得面红耳赤。
“我认为应该采用三级变速系统,”
何雨柱在某次争论中一锤定音,
“低风速时用大齿轮比提高转速,高风速时改用小齿轮比稳定输出。”
团队中最年轻的女技术员小张提出疑问:
“但这样系统会不会太复杂?维护成本可能很高。”
何雨柱赞赏地点头:
“问题提得好。
所以我们还要设计一套简易维护方案,让普通工人经过短期培训就能完成日常检修。”
夜深人静时,何雨柱常常独自留在办公室,对着图纸反复修改。
有时灵感突至,他会一跃而起,在图纸上飞快地勾勒;
有时困于难题,他会凝视着窗外在风中摇曳的树影,仿佛从那自然的力量中寻找答案。
一个月后,初步设计方案终于完成。
工业部大楼庄严肃穆,走廊里回荡着匆忙的脚步声和打字机的咔嗒声。
何雨柱带着团队站在会议室门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宽大的中山装。
“何主任,我有点紧张。”
小李小声说,手里紧紧攥着图纸卷。
何雨柱拍拍他的肩膀:
“记住,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来,是为了让龙国大地亮起更多电灯。”
会议室门打开,里面坐着六位工业部领导和专家。
长桌尽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眼神锐利如鹰——工业部技术局局长,国内知名的动力专家陈教授。
“开始汇报吧。”
陈教授直截了当,没有任何寒暄。
何雨柱定了定神,展开第一张图纸:
“各位领导,专家,今天我们汇报的是‘龙国风力发电系统设计方案’。
我国目前电力短缺严重,而我国风能资源丰富,尤其是内蒙古、东北、西北和沿海地区......”
他详细讲解了设计原理,从风能捕获到电能转换,从叶片设计到变速系统,从塔架结构到电网接入。
随着汇报的深入,原本面无表情的专家们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皱眉思索,有人微微点头。
当展示到核心的变速系统设计时,陈教授突然抬手打断:
“等一下。你这个三级变速装置是如何解决不同风速下的稳定性问题的?”
何雨柱心中一震,这是最关键的技术难点。
他镇定下来,展开详细设计图:
“我们设计了一套风速感应联动系统,当风速变化时,这个装置会自动切换齿轮组......”
问答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专家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从材料耐久性到维护成本,从环境影响到量产可能。
何雨柱团队准备充分,对答如流,不时补充展示实验数据和计算结果。
汇报结束时,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陈教授摘下眼镜,缓缓擦拭,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桌上的设计图。
“年轻人,”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们知道吗?
在五十年代的龙国,提出这样的方案需要多大的勇气?”
何雨柱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陈教授站起身,走到图纸前,手指轻轻抚过精细绘制的叶片结构:
“我在德国留学时见过风力发电设备,但都是小型的,仅供单个农场使用。
你们设计的这个......”
他停顿片刻,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是完全可以规模化建设的发电站!
如果成功,将是龙国乃至世界风力发电技术的重大突破!”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转变。
其他专家纷纷起身围拢过来,问题从质疑变成了深入探讨。
“何雨柱同志,你们预计第一台试验机组什么时候能建成?”
“叶片材料的抗风测试做了吗?”
“发电成本估算过吗?”
何雨柱一一作答,同时向团队成员示意,分发他们准备的详细技术文档。
陈教授突然提高声音:
“立即将这份方案列为部里重点支持项目!
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向我汇报!”
他握住何雨柱的手,力度很大,
“你们可能不知道,西北军区正因为电力不足影响国防建设,内蒙古的农牧区至今大多没有通电。
如果这个项目成功,意义不可估量!”
工业部的支持力度超出想象。
不到一周时间,专项工作组宣告成立,来自全国各地的技术骨干被抽调加入,实验场地和经费迅速到位。
何雨柱团队搬进了更大的办公场所,桌上电话响个不停,各地工厂纷纷表示愿意配合试制零部件。
但最大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将图纸变为现实。
第一台试验机组的设计高度为三十五米,叶片长度达八米。
在当时的龙国,从未有人建造过如此庞大的风力发电设备。
“内蒙古试验场地的地基工程已经开始了。”
小李兴奋地报告最新进展,“当地政府动员了上百名民工帮忙,说是为了早日用上电,大家干劲十足!”
何雨柱却眉头紧锁:
“叶片模具出了问题。红星机械厂说从来没做过这么复杂的曲面模具,技术达不到要求。”
团队顿时陷入沉默。
这是最关键的部分,没有合格的叶片,一切皆是空谈。
“我去一趟。”
何雨柱突然起身,“小张,帮我订最近去北东的车票。
东北工业基地应该有这方面经验。”
三天后,何雨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阳沈第一机械厂。
总工程师看着图纸直摇头:“难度太大,曲面精度要求太高,我们现有的设备做不到。”
何雨柱没有气馁,他白天泡在工厂里与技术人员研讨,晚上在招待所修改设计方案。
第七天凌晨,他突发灵感:
为什么不把整体模具改为分段式?
虽然会增加组装工序,但大大降低了制作难度。
阳沈机械厂被他的执着感动,调动最优秀的技术工人,连夜试验新的制作方法。
经过无数次失败,第一片合格的分段叶片模具终于诞生。
消息传回四九城,团队欢呼雀跃。
但何雨柱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内蒙古试验场地,狂风几乎要将人吹走。
何雨柱和团队站在荒原上,望着已经建成的高塔和安装就位的叶片,心情复杂。
“风速达到设计标准了。”小张看着测量仪器,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何雨柱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命令下达,工作人员解除制动装置。
巨大的叶片开始在风中缓缓转动,起初很慢,随后逐渐加速,最终以稳定的速度旋转起来。
“发电量达到预期值的百分之八十!”小李大声报告。
现场爆发出欢呼声,许多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但何雨柱眉头依然紧锁——没有达到百分之百,说明还有优化空间。
突然,风速增大,叶片转速急剧上升。
“过速了!制动系统反应迟缓!”有人惊呼。
何雨柱心一沉,眼睁睁看着叶片越转越快,整个塔架开始剧烈摇晃。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由于设计缺陷,制动系统无法有效控制过速旋转。
“紧急制动!手动制动!”他大声命令。
工作人员拼命操作制动装置,但为时已晚。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一片叶片从根部断裂,被狂风抛向远处荒原。
寂静笼罩了现场,只有风声依然呼啸。
失败的重压让团队士气低落。
当晚的总结会上,质疑声四起。
“也许我们太激进了,应该先从小型机组开始。”
“材料强度可能不够,要不要改用全金属结构?”
“变速系统太复杂,简化会不会更可靠?”
何雨柱默默听着,忽然站起身:“同志们,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开始这个项目吗?”
他走到窗前,指着远处黑暗的草原:
“那里有成千上万的农牧民,至今还在用油灯照明。
那里的孩子晚上无法读书,那里的妇女夜间劳作损伤了眼睛。
我们的军队驻守边疆,却因电力不足而无法及时获取情报。”
何雨转身,目光坚定:
“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
找出问题,解决它,继续前进——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重新设计的过程比第一次更加艰难。
何雨柱团队日以继夜地工作,分析失败原因,改进设计方案。
制动系统被完全重新设计,增加了多重安全保障;
叶片根部结构加强,材料配方调整;
变速控制系统优化,响应速度提高了一倍。
两个月后,第二台试验机组在同样的荒原上竖立起来。
这次的风更大,乌云低垂,仿佛预示着又一次考验。
何雨柱站在塔架下,仰望着巨大的叶片,心中默默计算着风速和角度。
“开始测试!”命令下达。
叶片再次旋转起来,平稳而有力。
风速逐渐增大,叶片转速相应提高,但始终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发电量达到设计标准的百分之九十五!”小李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风速突然急剧增加,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这次,制动系统迅速响应,叶片转速保持稳定,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现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许多人相拥而泣。
何雨柱静静站在原地,仰望着在风中稳定旋转的巨大叶片,眼中闪烁着泪光。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内蒙古草原上亮起的点点灯火,看到了边疆哨所通明的灯光,看到了工厂里不再停转的机器。
陈教授不知何时来到现场,站在何雨柱身边:
“工业部已经决定,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风力发电站建设。
首先在内蒙古、北疆和沿海地区建立十个示范电站。”
何雨柱回过神来,惊讶地问:
“这么快?还需要更多测试来验证长期可靠性......”
“龙国等不了了。”
陈教授神情严肃,
“西北军区来电,希望能在边防哨所安装小型风力发电设备;
北东农业部门询问是否能为国营农场供电;
南方沿海地区的渔业合作社想要用风力发电制冰保鲜......”
他拍拍何雨柱的肩膀:
“你们开创了一条新路,现在全国都要跟着走下去了。”
……
何雨柱站在工业部大会堂的主席台上,胸前戴着大红花。
台下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技术骨干和领导干部。
“……何雨柱同志及其团队的风力发电项目,填补了我国新能源领域的空白,为解决全国电力短缺问题提供了全新方案……”
陈教授在宣读表彰决定。
何雨柱的目光却越过会场,望向窗外。
风中,一片新绿正在萌芽,远处工地上,新的风力发电塔正在拔地而起。
他想起那个沙尘漫天的日子,想起办公室不灭的灯光,想起内蒙古荒原上折断的叶片,想起重新竖立的塔架在风中稳定旋转。
“何雨柱同志,请谈谈你的感想。”
主持人将话筒递到他面前。
何雨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起风了。”
台下微微骚动,有人不解地面面相觑。
何雨柱抬起头,声音坚定而清晰:“龙国大地,风起之时,将是万家灯火通明之日。”
掌声如雷响起,仿佛一阵春风,掠过会场,掠过城市,掠过整个龙国大地。
在那经久不息的掌声中,何雨柱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风力发电站如同白色的森林,在神州大地上拔地而起,叶片在风中转动,将自然的能量转化为光明与动力,点亮一个崭新时代的黎明。
风起之时,光明已至。
……
全国风力发电网络竣工那天,何雨柱独自爬上四九城最高的观景台。
远处山脊上如巨人列阵的白色风机缓缓旋转,霞光为叶片镀上金边。
如今万千灯火在风机脚下蜿蜒成河。
四九城最高观景台的风,猎猎作响,吹得何雨柱的旧夹克紧紧贴在身上。
他扶着冰冷的栏杆,极目远眺。
视野所及,远山如黛,而一道崭新的风景巍然矗立——无数洁白的风力发电机,沿着山脉的脊线一路排开,直延伸到天地交界之处。
它们像一列沉默而巨大的守护者,巨人般屹立于天地之间,巨大的三叶扇翼划破气流,缓慢、稳定、充满无可阻挡的力量感,从容不迫地旋转着。
夕阳正沉,漫天霞光泼洒下来,为每一片旋转的叶片逐一镀上流动的金边,庄严,恢弘,近乎神迹。
何雨柱微微眯起眼,风拂过他的鬓角。
这景象太壮阔,太不真实,竟猛地撞开了记忆深处一道尘封的闸门。
也是夏天。
黏腻的、没有一丝风的闷热夏夜。
四合院还没通电,夜里的照明工具只有煤油灯,或者蜡烛。
何雨柱极其怀念后世。
那个时候,到处通电,一点也不担心没有电照明。
他不时抬起手揉揉被烛烟熏得发涩的眼睛,小声嘟囔着:“什么时候四合院才能通电,用上风扇啥的?”
他拿着蒲扇,在一旁轻轻扇风,驱赶蚊虫,喉咙里发哽,只能安慰自己:“快了,快了。”
心里却一片茫然,那“快了”是多久?
他不知道。
烛泪一滴滴堆叠,如同那时看不见尽头的困顿。
那个夜晚的闷热、那份对后世便利的生活的怀念、那种面对黯淡烛光时的无力感,瞬间穿越时光,重重撞在他的心口。
酸楚清晰得恍如昨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清冽的风灌入胸腔,拉他回到当下。
视线重新聚焦。
巨人般的风机之下,广袤的大地上,城市的灯火已次第点亮,蜿蜒流淌,汇聚成一条无比璀璨、无比宽阔的光之河流。
这光芒不再微弱,不再摇曳,它稳定、磅礴、充满生机,沿着山脚,穿过平原,连接起远方的城市,浩瀚如星河落地。
他知道,四合院通电,离随便用电的日子不远了。
何雨柱手指紧紧攥着冰凉的栏杆,指节泛白。
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垮了所有心防,直冲眼底。
他仰起头,试图将那股酸热逼回去,目光舍不得离开那铁塔林立、光芒万里的大地。
过了许久,他缓缓松开栏杆,向后退了半步。
然后,朝着那片由人类伟力与山河共铸的壮丽景象,朝着那片璀璨不息的光河,朝着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深深地、深深地鞠下躬去。
观景台风声呼啸,盖过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