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与药老残魂短暂交流后,赵小白的生活仿佛并未发生太大变化。他依旧每日黎明即起,在晨雾中对着十亩凝露草施展日益纯熟的灵雨术;依旧在夜深人静时,于石屋油灯下苦读那本《百草图解》,将各种草药的形貌药性刻入脑海;也依旧能感受到怀中那枚戒指的冰凉与沉寂。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而浇灌这颗种子的,除了他自己的努力,还有对那神秘药老再次苏醒的期盼。
他并未急于再次尝试用灵力滋养戒指。药老最后那句“下次唤醒,需更多灵力或魂力”言犹在耳。他清楚,以自己目前炼气一层、灵力微薄的状态,恐怕很难再次有效沟通。当务之急,是提升自身修为,积攒更多的“资本”。
同时,他也将药老“戒慎使用,莫要依赖,自身方是根本”的告诫牢记于心。戒指的辅助固然神奇,但若因此懈怠了自身修行,那便是本末倒置,自毁长城。他更加刻苦地修炼《基础引气诀》,哪怕四系灵气吸纳起来依旧艰难缓慢,他也坚持不懈,感受着丹田内那缕灵力一丝一毫的壮大。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
这天夜晚,赵小白完成例行修炼后,感觉体内灵力比往日充盈不少,状态颇佳。他心中一动,或许可以再尝试一次?
他依旧小心翼翼,先是仔细感知了身旁王铁柱均匀的呼吸和沉睡的灵力波动,确认无误后,才缓缓调动起丹田内约莫三分之一的灵力——这已是他斟酌后认为既能起到滋养效果,又不会过度影响自身修为进程的量。
精纯了些许的四系灵力,如同溪流般,缓缓渡向胸口的戒指。
与上次一样,戒指传来那股微弱而持续的吸力,贪婪却克制地汲取着这份“养料”。赵小白屏息凝神,意念紧紧跟随着灵力,试图感知戒指内部那沉睡的存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灵力不断流失,赵小白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他感觉渡入的灵力即将达到自己设定的界限,准备停止时——
戒指的吸力,骤然停止了。
紧接着,一股比上次清晰、凝实了不少的苍老意念,如同拨开迷雾的月光,缓缓照亮了他的识海。
“……小娃娃……倒是……懂得……分寸……”
药老的声音依旧带着万古的沧桑与虚弱,但比起上次的断断续续、细若游丝,已然连贯、稳定了许多。显然,赵小白这近十日苦修积累的灵力,加上此刻主动渡入的部分,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药老前辈!”赵小白心中激动,连忙以意念回应,“晚辈不敢懈怠,近日略有进益,特来向前辈问安。”
“……嗯……”药老的意念传来一丝似是赞许的波动,“……炼气一层……巅峰……根基……还算……扎实……”
他一眼便看穿了赵小白的修为进度,甚至点明其根基状况,这让赵小白心中更是凛然,对药老的眼力佩服不已。
“前辈慧眼。”赵小白恭敬道,“晚辈资质鲁钝,唯有勤勉以补不足。日前蒙前辈警示,晚辈深感炼丹之道博大精深,不敢再胡闹涉险。只是……心中向往愈甚,不知前辈可否……指点迷津?”
他斟酌着词句,既表达了求学之心,又表明了不再鲁莽的态度。
沉默了片刻,药老的意念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慨叹:“……丹道……确实……博大……老夫……沉浸……此道……无尽岁月……眼见……沧海桑田……宗门起落……自身……亦只剩……一缕残魂……苟存于此戒……”
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先述说起了自己的来历,虽然依旧模糊,但那“无尽岁月”、“沧海桑田”、“宗门起落”的字眼,已然勾勒出一位历经万古、见证兴衰的古老炼丹师的模糊轮廓,让赵小白心神摇曳,无限向往。
“……如今……状态……十不存一……需倚仗……你之灵力……魂力……缓慢恢复……”药老继续道,“……你既……诚心向道……老夫……便传你……些许……入门之法……望你……善用……”
赵小白精神大振,连忙凝神静听。
“……炼丹之基……在于……控火……”药老的意念变得严肃起来,“……你此前……所见所试……不过……孩童玩火……危险……且……低效……”
“老夫……传你……《基础控火诀》……此乃……老夫……早年……改良之作……去芜存菁……更重……灵力微操……与……火性感知……”
话音刚落,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化作无数玄奥的符文与图像,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赵小白的脑海!
赵小白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要被撑裂开来!那信息流中,包含了一套复杂无比、却又条理清晰的灵力运转法门,无数关于火焰性质、温度层次、能量转化的理解,以及种种精妙到毫巅的控火技巧与手印!
这与他从宗门领取的、大路货色的《基础引气诀》完全不同!其精妙程度,远超他之前观摩刘师兄炼丹时所见的任何控火手段!虽然依旧冠以“基础”之名,但其内涵之深,简直如同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火焰法则深处的大门!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全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传承。这也就是他心志坚毅,且药老似乎刻意控制了信息流的速度和强度,否则只怕当场就要神识受损。
良久,赵小白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这《基础控火诀》(改良版)已然深深烙印在他脑海,虽然其中绝大部分内容以他现在的修为和见识还无法理解,更无法实践(他没有丹火,更没有地火),但仅仅是开篇关于灵力微操和感知火性的法门,就让他对“控火”有了颠覆性的认知!
“……多谢……前辈……传法之恩!”赵小白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激动,也是承受信息冲击后的虚弱。
“……此法……重悟……而非……蛮力……”药老的意念带着教诲之意,“……勤加……练习……对你……日后……施法……战斗……亦有……裨益……”
赵小白深以为然。这控火诀对灵力精细操控的要求极高,若能掌握,必然能极大提升他施展灵雨术等其他法术的效率和威力。
“……至于……辟谷丹……”药老继续道,意念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你所见……所闻……丹方……步骤……皆……粗陋……不堪……”
“……老夫……传你……独家……心得……”
又是一股信息流涌入,但比之前柔和了许多。这次是关于辟谷丹的,从黄精、茯苓的年份选择与处理诀窍,凝露草汁液提取的最佳时机与纯度要求,到地火引动后,每一个阶段精确到“息”(一次呼吸的时间)的火候变化,药力融合时灵力介入的时机与力度,凝丹时引动天地灵气的巧妙法门,甚至如何判断丹药品质、如何收丹才能最大程度保留药性……等等。
巨细靡遗,深入浅出!
如果说刘师兄的演示是给了赵小白一张模糊的路线图,那药老此刻传授的,就是一份标注了每一条岔路、每一个坑洼、甚至沿途每一处风景的超级详细导航!
两者之间的差距,如同云泥!
赵小白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许多之前观摩时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此刻豁然开朗。原来那里火焰要弱三分!原来这里投药要快零点五息!原来凝丹时灵力需要以螺旋状注入!
他仿佛亲眼“看”到了一炉完美辟谷丹诞生的全过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丹道……如履薄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药老的意念带着最后的告诫,“……心得……已授……能否……领会……融贯……看你……自身……”
“……老夫……魂力……消耗……过巨……需……沉眠……一段……时日……”
声音逐渐低微,最终彻底消散。戒指再次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那庞大的知识传承只是一场幻梦。
但赵小白知道,那不是梦。
他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基础控火诀》(改良版)和辟谷丹独家心得,就是他此次冒险沟通最大的收获!
他缓缓躺下,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吓人。
药老的传承,如同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丹道殿堂的第一扇大门。虽然前路依旧漫长,虽然他还缺乏实践的条件(丹炉、地火、药材),但他已然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起点与眼界。
他紧紧握住胸口的戒指,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因消耗过大而略显暗淡的冰凉感,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坚定。
“自身方是根本……我明白。”他低声自语,眼中燃烧着斗志。
有了药老的传承,他更要努力提升自身修为。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获取资源,才能有机会将脑海中的知识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丹药,才能在这仙途之上,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