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峰,传法广场。
今日的传法广场,与往日任何一次讲法盛会都截然不同。旭日初升,金色的光芒才刚刚驱散山间的薄雾,这座足以容纳万人的巨型广场,已然被黑压压的人潮所占据。不仅是丹鼎峰的本脉弟子倾巢而出,烁金、神符、御兽、灵植,乃至主修杀伐剑道的剑峰弟子,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于此。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前排的蒲团早已被各峰的真传弟子、资深内门占据,后来者只能立于后方,甚至攀附在广场周围的古树枝桠、嶙峋怪石之上,引颈而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沸腾的期待与激动,低沉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嗡嗡的声浪,在广场上空回荡。
“来了吗?丹阳长老来了吗?”
“莫急,时辰还未到。听说连金焱师伯、妙笔师叔他们都来了!”
“九转金丹啊…不知丹阳长老讲法,与寻常长老有何不同?”
“我卡在二级炼丹师瓶颈已久,希望今日能有所得…”
在人群的最前方,视野最佳的位置,摆放着数十个明显不同于普通弟子蒲团的玉质圃团。此刻,上面已然端坐着不少气息渊深的身影。烁金峰峰主金焱真人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神符峰峰主妙笔真人手持一枚玉简,似在记录什么;御兽峰万兽真人身旁趴伏着一头缩小了体型的金睛雷豹,打着哈欠;灵植峰长春真人则面带温和笑意,如同看待自家子侄。
就连剑峰那位向来冷面寡言的凌云真人,竟也抱剑而坐,闭目养神,不知是真心来听丹道,还是单纯来感受一下九转金丹拥有者的气象。
丹鼎峰本脉的诸位长老,包括孙思年等人,更是全员到齐,坐在稍靠前的位置,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振奋。赤阳真人坐在所有长老的最前方,抚须微笑,目光不时扫过全场,心中豪情万千。樊妙晴则静坐于赤阳真人身侧稍后,一袭紫衣,清丽绝俗,在一片喧嚣中自成一道宁静风景,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广场尽头那座高大的讲法台上。
这般阵仗,堪称青岚宗数十年来规模最大、层次最高的一次公开讲法。一位凝结了传说中九转金丹的长老首次开坛,其吸引力,足以撼动整个宗门。
当日晷的指针精准地指向辰时正刻,广场上的喧嚣骤然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讲法台。
一道青虹,并无丝毫煊赫声势,如同春日里悄然划破天际的燕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讲法台中央。光芒散去,现出赵小白的身影。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青色的长老法袍,面容平和,眼神温润。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当他站在那里的瞬间,一股无形而磅礴的气场便自然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广场。那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和大道领悟上的天然引领,让所有人在他面前,不由自主地收敛心神,生出敬畏与倾听之意。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万头攒动的景象,看到了无数双充满渴望、好奇、崇拜的眼睛,也看到了前排那些宗门巨擘们审视、探究的目光。他的心境却如同古井深潭,波澜不惊。
“诸位同门。”
清朗平和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道韵,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就在耳边低语。
“今日在此,与诸位探讨丹道,吾心惶恐,亦感荣幸。”他开场谦逊,并未因自身成就而倨傲,“丹道,乃窃阴阳,夺造化之学。非仅控火投药之技,更是体察万物,明悟己身之道。”
他没有直接讲解高深的丹方或复杂的控火诀,而是从最根本的“药性理解”与“火候本质”谈起。
“世人炼丹,常拘泥于丹方所载君臣佐使,火候文武转换。此乃框架,不可或缺。然,灵药生于天地,禀赋各异,纵是同株同源,因采摘时辰、生长地域、储存年月不同,其内蕴药性亦有微毫之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随手一拂,讲法台上空,灵力自然汇聚,演化出数种常见灵草的虚影,其内部经络、药力流转,纤毫毕现。
“故,炼丹之首重,在于‘识药’。非仅识其形,更要感其性,悟其神。以神识为眼,以灵力为触,融入其生机流转之中,方能真正明了其在丹炉内,将起何种变化,而非死记硬背丹方所载。”
接着,他谈到了火候。
“火候,非简单文武强弱。其本质,乃能量之传递,造化之催发。地火有地火之暴烈,丹火有丹火之温驯,天火更有天火之神妙。究其根本,在于‘契合’。火性与药性相契合,与丹炉器性相契合,与炼丹者自身心神相契合,方能成就灵丹。”
他指尖跳跃起一缕看似微弱的青色丹火,火焰变幻,时而如春风拂柳,温养万物;时而如夏日惊雷,猛烈淬炼;时而又如秋月清辉,平和收束。简单的火焰,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与情绪,演绎着丹道至理。
台下,无数弟子如痴如醉。尤其是那些卡在瓶颈的炼丹师,只觉得以往许多模糊不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关窍,在这深入浅出的讲解下,豁然开朗!原来炼丹,还可以这样去理解!
就连前排的那些长老、峰主们,也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赵小白所讲,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秘法,而是回归丹道本源的思考方式,其中蕴含的对天地法则、能量本质的理解,已隐隐超出普通丹道范畴,带有一种“道”的韵味。这或许,就是九转金丹带来的独特视角?
随后,赵小白开始结合具体丹方进行剖析。他选了一种二级丹药“聚灵丹”和一种三级丹药“凝碧丹”作为例子。从药材处理、投药顺序、火候控制的每一个细节,讲到其背后蕴含的五行生克、阴阳平衡之理。他往往能指出一些被寻常丹师忽略,却至关重要的细微之处,并给出数种不同的优化思路,让人耳目一新。
讲到精妙处,他甚至当场虚空凝鼎,以灵力模拟炼丹过程。各种药材虚影投入那无形的丹炉之中,在青色丹火的淬炼下,药力融合、排斥、升华的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可见,如同将丹炉内部的变化,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万人眼前。
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段,再次引发了全场的惊叹。这不仅需要对丹道极深的领悟,更需要强大无比的神识掌控力!
“……故而,丹成之际,非是终结,而是新生。丹纹自生,并非偶然,乃是药力极致融合,引动天地灵机的一点烙印。是为,丹之道韵。”
当他的话音落下,那虚空丹炉中,一枚有着清晰三道丹纹的“凝碧丹”虚影缓缓旋转,散发出蒙蒙清辉,道韵盎然。
整个广场,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那场丹道的盛宴之中,回味着每一个字句,每一幕演化。
不知过了多久,如雷般的掌声轰然爆发,如同山崩海啸,经久不息!无数弟子激动得面色潮红,纷纷起身,向着讲法台上那道青色身影,深深一拜!
“多谢丹阳长老传法授道!”
声浪震天,充满了由衷的感激与敬服。
前排的金焱真人微微颔首,低语道:“后生可畏,丹鼎峰…当兴。”妙笔真人放下玉简,眼中异彩连连。就连抱剑的凌云真人,也睁开了双眼,看向赵小白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认可。
赤阳真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看向赵小白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欣慰。
樊妙晴唇角微弯,清冷的眸子里,满是骄傲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