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头那药膏糊上来的时候，凌尘差点没把牙给咬碎。那滋味，像是把一堆辣椒粉混着碎玻璃渣子硬摁进伤口里，然后再点把火，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忍着点！”王老头手法倒是利索，一边用力把药膏揉开，一边絮絮叨叨，“你这伤，换个人早趴窝了。骨头裂了不说，还有股子阴劲儿往里钻，啧啧…算你命大，碰上老夫这独门的‘青木活血膏’，不然够你喝一壶的…”
凌尘趴在硬板床上，疼得直抽气，心里却明白，这老头虽然嘴碎，药却是好药。那药膏渗透进去后，火辣辣的疼痛里确实带上了一丝清凉，开始缓慢地驱散着黄蝎老鬼留下的那股阴毒劲力。
就是这过程，忒折磨人了点。
阿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凌尘背上那狰狞的伤口和老头粗暴的手法，小手攥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紫兽从凌尘衣襟里探出个小脑袋，冲着王老头龇了龇牙，被凌尘用手指轻轻按了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上完药，凌尘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脱力。
王老头洗着手，瞥了他一眼：“小子，规矩懂吧？诊金加药费，三块下品元石。看你们这落魄样，怕是拿不出来吧？”
元石？凌尘心里一沉。这玩意儿他前世当垃圾都嫌占地方，可现在…他摸了摸怀里，除了那快废掉的令牌和父亲那点遗物，穷得叮当响。
石猛在一旁挠了挠头，憨厚地开口：“王爷爷，他们刚遭了难，要不先记我账上？我下次采了好药材…”
“记你账上？”王老头眼睛一瞪，“你小子那点进项，自个儿修炼都紧巴巴的！滚滚滚，少充大头蒜！”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凌尘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想坐起来：“老先生，可否宽限几日？我伤好之后，定当…”
“宽限？老夫这又不是善堂！”王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但目光在凌尘和阿星身上扫过，尤其是多看了阿星两眼，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嘛…也不是没办法。”
他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你这小子，伤成这样底子还在，以前练过吧？还有这小姑娘…”他眯着眼看了看阿星，“气息有点意思。”
凌尘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王老头用下巴指了指镇子西头的方向，“看见那旗子没？流云武府的外院招新处，这几天正热闹呢。”
流云武府？招新？
凌尘和阿星对视一眼。
“武府招新，可是鱼跃龙门的好机会。”王老头吹了吹茶叶沫子，“只要能被选上，不光有功法丹药，每月还有元石发放。就算选不上，能通过最初几轮测试的，也能得点安慰奖，三五块下品元石总是有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凌尘：“怎么样？去试试？要是能弄到元石，不仅药费结了，你俩以后的修炼也算有个着落。要是弄不到…哼，那就别怪老夫把你们撵出去睡大街了！”
这老家伙…凌尘算是明白了，这是变着法儿催他们去参加考核，顺便摸摸他们的底。不过，这确实也是目前唯一的出路了。
“多谢老先生指点。”凌尘沉声道，“我们会去试试。”
“哥，你真要去啊？”石小丫有些担心地看着凌尘，“你伤还没好呢…”
石猛倒是很兴奋：“兄弟，我看你行！说不定真能选上！到时候可别忘了俺们啊！”
凌尘笑了笑，没说话。选上？他对这流云武府还一无所知。但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一个了解这个世界力量体系，并获取资源的第一步。
又在药铺里咬牙忍痛休息了一晚，靠着那药膏和自身《万毒淬体诀》的强悍恢复力，凌尘总算能勉强下地行走了，虽然动作大点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第二天一早，他和阿星就在石猛兄妹的带领下，朝着镇西的招新处走去。
越靠近招新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大多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穿着各异，有的光鲜，有的朴素，但个个脸上都带着期盼和紧张，身边大多跟着陪同的家人。像凌尘这样带着个妹妹，还一身伤狼狈不堪的，倒是独一份，引来不少好奇和略带鄙夷的目光。
招新处设在一处临时清理出来的广场上，排着几条长长的队伍。队伍的最前方，摆着几张桌子，后面坐着几个身穿淡青色流云纹服饰的年轻人，神情倨傲，显然是流云武府的正式弟子，负责初步登记和筛选。
旁边还立着几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不时有少年上前，运足力气一拳打上去，石碑便会亮起不同高度的光芒，引起一阵或羡慕或惋惜的惊叹。
“那是测力碑，”石猛在一旁热心地解释，“第一关就是测气力和元气亲和度。亮光超过一尺才算合格。”
凌尘微微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测力碑和负责考核的武府弟子。这些弟子的修为，大多在灵武徒四五重左右，放在青阳城年轻一辈也算不错了，在这里却只是负责外招。这流云武府的底蕴，看来确实不浅。
排队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太阳晒得人发晕，周围的喧闹声吵得人头大。凌尘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只能暗自运转那丝微弱的内息勉强压制。
阿星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对那些投来的各异目光视若无睹，只是偶尔会好奇地看向那发光的测力碑。
终于，轮到了他们。
负责登记的是一个下巴抬得比眼睛还高的青年弟子，他瞥了凌尘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很不耐烦：“姓名，年龄，来历。后面还有很多人，快点！”
“凌尘，十六。这是我妹妹，阿星。”凌尘平静地回答，“来自…偏远之地，遭遇山匪，与家人失散。”
那弟子闻言，脸上的鄙夷更明显了，哼了一声，在名册上随意划了两笔，嘟囔道：“又是两个想碰运气的穷酸…行了，去那边测力吧。不过看你这样，别把伤口崩开了讹上我们武府。”
刻薄的话语引来后面排队的人一阵低笑。
凌尘眼神微冷，但没说什么，带着阿星走向旁边的测力碑。
周围的目光瞬间都聚焦过来，带着看热闹的意味。一个重伤号来测力？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石猛在一旁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石小丫则担心地捂住了嘴。
凌尘站在测力碑前，缓缓吸了一口气，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刺痛。他现在的状态，确实糟糕透顶。
但，有些东西，不是光靠蛮力的。
他回想刚才观察到的细节，那些少年发力时，更多的是调动体内微弱的元气，引动石碑反应。
他没有立刻出拳，而是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体内。那丝融合了星辉和紫髓能量的内息，虽然微弱，却远比普通元气精纯。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丝内息，流转过几条刚刚疏通的经脉，缓缓汇聚向右拳。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经脉的刺痛和内息的微弱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喂！行不行啊？不行赶紧下来！”
“装模作样…”
后面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和讥讽。
凌尘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操控那丝微弱却独特的内息上。
终于，他猛地睁开眼，右拳看似轻飘飘地、毫无气势地印在了黑色的测力碑上。
没有预想中的巨响，甚至声音都很小。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嘘声。
然而，下一瞬——
测力碑先是沉寂了一瞬，随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寻常的白色或黄色，而是一种奇异的、夹杂着点点星辉的淡紫色！光芒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冲过一尺、两尺、三尺…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接近四尺的高度！
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接近四尺的、闪烁着星紫光芒的刻度，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就连那个一直满脸倨傲的登记弟子，也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滚圆，失声叫道：“四尺？！星紫异象？这…这怎么可能？！”
凌尘缓缓收拳，体内一阵虚脱，后背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强撑着站稳，面色平静。
然而，还没等那登记弟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旁边另一块测力碑前，也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只见阿星学着凌尘的样子，也将白皙的小手按在了石碑上。
她面前的测力碑，没有爆发出惊人的光柱，而是整个碑体骤然变得透明起来，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点亮、流转，最后所有的星光汇聚成一道凝练到极致、虽然只有一尺来高、却纯粹得令人心悸的银色光柱！
银柱顶端，甚至隐约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的九角星辰虚影，一闪而逝！
“星…星辉凝形？！天阶亲和？！”另一个负责考核的武府女弟子尖叫出声，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整个招新广场，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目光都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地钉在那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惊世骇俗的光柱上。
负责凌尘这边的那名弟子，脸上的倨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恐的狂热。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名册，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们…等等！这记录不对！快！快去请刘执事！快啊！”
凌尘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眉头微皱。
他只想低调地弄几块元石付药费，顺便摸个底。
这下好像…闹得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