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道,广州港。咸湿的海风带着热带特有的暖意。一艘船身斑驳、显然经历过风浪的海船缓缓靠岸。船主林大福,一个皮肤黝黑、精明干练的闽南商人,在几名市舶司官吏的陪同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密封的陶罐,走下跳板。他的脸上混杂着疲惫与难以抑制的兴奋。
“大人!幸不辱命!小人…小人从林邑(占城)回来了!您要的稻种…带回来了!”林大福将陶罐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陶罐里,是陈默(李世民)梦寐以求的占城稻种!这种水稻耐旱、早熟、适应性强,是提高粮食产量的关键。
负责接引的市舶司官员和随行的司农寺官员连忙上前,如同迎接稀世珍宝般接过陶罐,打开密封的油布和蜡层。只见罐中盛满了颗粒细长、色泽金黄的稻谷。司农寺的老农官捻起几粒,仔细端详,又放进嘴里咬了咬,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好!好稻种!粒实饱满,质地坚硬!确与中土稻种不同!”
“林大福!”市舶司官员朗声道,“陛下有旨,凡引入海外新种,利国利民者,重赏!你带回占城稻种,功莫大焉!特赐‘昭信校尉’(武散官,从六品上)勋位,赏钱千贯,绢百匹!并特许你家商船,三年内市舶税减半!”
“谢陛下隆恩!谢大人!”林大福激动得跪地叩首,热泪盈眶。周围其他海商看得眼热不已,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出海,定要留意那些奇异的种子!
很快,这批珍贵的占城稻种,在司农寺官员和精锐卫队的护送下,被火速送往气候温暖湿润的江南道试种。陈默亲自下旨,在太湖流域划出官田百顷,由经验丰富的老农和司农寺官员精心照料,记录生长情况。
与此同时,在帝国的另一端,关中大地上,贞观三年开始的均田制改革,经历了初期的混乱、门阀的抵制(如万年赵氏)、以及陈默铁腕的推进后,终于开始结出第一批硕果。
长安城郊,万年县,小王庄。曾经是赵氏佃户的王老栓,如今分得了属于自己的二十亩永业田和八十亩口分田。去年冬天,他咬牙用官府贷给的种子钱,买了新式的曲辕犁(工部标准化产品,经久耐用)。今年开春,他带着全家老小,在自家的田地里精耕细作。雨水还算丰沛,更关键的是,朝廷派来的“农技指导”(由司农寺和格物院联合培训)教了他们堆肥沤肥、合理密植的法子。
金秋时节,王老栓家的麦田一片金黄,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他粗糙的大手抚摸着饱满的麦粒,笑得合不拢嘴。一亩地打下来的麦子,比往年给赵家当佃户时最好的年景还多出近两成!除去要交给朝廷的租庸调(因是均田初年,陈默特意减免了部分),剩下的粮食,足够全家吃饱,还能有些结余!
“他爹,今年…今年咱家粮仓能满了!”王老栓的老伴看着院子里堆积的麦子,抹着眼泪。
“是啊!托陛下的福!托陛下的福啊!”王老栓对着长安城方向,虔诚地磕了个头。像王老栓这样的自耕农,在关中、在河东、在河南,正越来越多。他们不再是依附豪强的佃户,而是拥有自己土地、为自己劳作的农人!那份发自内心的满足感和对朝廷的拥护,是任何宣传都无法比拟的。
两仪殿内,陈默看着户部尚书戴胄呈上来的秋收汇总奏疏,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容。奏疏上,一行行数字清晰罗列:
“关内道,今岁夏粮增收一成半,秋粮增收两成…”
“河南道,蝗灾后补种粟米,收成竟与往年持平…”
“河东道…”
“陛下!”戴胄的声音也带着激动,“均田之效,初显峥嵘!各地官仓充盈,流民归籍者众!尤其推行曲辕犁、堆肥新法之州县,增收更为显着!此皆陛下圣德,泽被苍生!”
“好!好!”陈默连道两声好,手指敲着奏疏,“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盛世根基!玄龄,克明,传旨!今岁受灾州县,租庸调再减两成!丰收州县,百姓所纳租调,允许以钱帛折抵部分!让百姓手里有点活钱!”
“陛下圣明!”房玄龄和杜如晦齐声应道。他们看着皇帝脸上那纯粹的、为民生改善而欣喜的笑容,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这位陛下,虽常有惊世骇俗之举,但其心系万民、务实求治的本心,从未改变。
然而,陈默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王德悄步上前,递上一份密奏,低声道:“陛下,百骑司密报…荥阳郑氏别院,近日有数位身份不明之人频繁出入…其中一人…身形颇似…东宫内侍总管张思政…”
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冰。他接过密报,快速扫过,脸色阴沉下来。太子…门阀…他们终究还是勾结到一起了!均田的硕果刚刚显现,暗处的毒蛇就开始吐信了!盛世之路,果然步步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