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离京后的第三夜,长安的夜色格外浓稠。皇宫大内的宫墙巍峨,巡逻禁军的甲叶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隔五十步便有一盏气死风灯悬在廊下,昏黄的光将阴影拉得狭长,连墙角的砖缝都透着戒备 —— 自 “影先生” 的流言案后,皇城守卫已加严数倍,暗哨遍布宫殿屋脊与宫道拐角,连一只飞鸟都难轻易闯入。
三更梆子刚过,一道黑影突然从太极殿西侧的梧桐树上滑落,身形如鬼魅般贴地而行。他穿着深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竟精准避开了巡逻禁军的视线死角,连廊下悬挂的风灯都未因他的经过晃动分毫。途经御花园时,两名暗哨正隐在假山后警惕张望,黑影却如同融入夜色,从两人身后悄无声息掠过,指尖只轻轻一点,暗哨便瞬间僵住,喉咙里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显然是被点了哑穴。
一路畅行无阻,黑影最终停在李世民寝殿外的丹陛之下。寝殿内烛火未熄,隐约能看到帝王伏案批阅奏折的身影,殿外的四名贴身侍卫手握长刀,目光如炬地盯着四周,却无一人察觉身后的不速之客。黑影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令牌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俯身将令牌轻轻放在丹陛第三级台阶上,动作轻得如同落下一片树叶,随后转身,再次隐入夜色,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
直到黑影彻底消失一刻钟后,一名侍卫才察觉台阶上的异常。“那是什么?” 他低喝一声,握紧长刀缓步上前,其余三名侍卫立刻形成警戒阵型,目光扫过四周的黑暗。待看清是一枚玄铁令牌时,侍卫的脸色瞬间煞白 —— 这丹陛乃帝王寝殿正门所在,日夜有重兵守卫,竟有人能将令牌放在此处而不被发现,若是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禁军统领接到禀报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到寝殿。他颤抖着双手拿起令牌,借着廊下的灯光仔细查看,当看到令牌正面刻着的螺旋状罗盘图案时,瞳孔骤然收缩 —— 这图案与此前西北遗迹石板、江南绢布上的纹样一模一样,是 “影先生” 相关线索的标志性徽记!他不敢耽搁,立刻命人守好现场,自己则捧着令牌,躬身闯入寝殿,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陛下!寝殿外…… 发现一枚玄铁令牌,上面有‘影先生’的徽记!”
李世民正低头批阅西域送来的军报,闻言猛地抬头,目光落在统领手中的令牌上。他放下朱笔,起身接过令牌,指尖触到玄铁的冰凉触感,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寒意。令牌正面的罗盘图案他再熟悉不过,可当他翻转令牌,看到背面刻着的两个字时,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至极 —— 那是两个笔画简洁、从未在这个时代出现过的简体汉字:“归途”!
“归途……” 李世民低声念出这两个字,指腹反复摩挲着字痕,眼神深邃得如同夜色。这两个简体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 只有来自现代的人,才会书写简体字!“影先生” 不仅知道时空坐标的秘密,甚至可能和他一样,是穿越者!对方留下这枚令牌,绝非偶然,而是在赤裸裸地挑衅,在告诉他:“我知道你的来历,也知道你想回家的心思,我就在你面前。”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禁军统领跪在地上,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能感受到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却不敢抬头,只能静待指示。李世民把玩着令牌,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影先生” 到底是谁?他是敌是友?留下 “归途” 二字,是想与自己合作,还是想阻止自己离开?他潜入皇宫如此轻易,背后到底有多少势力?
许久,李世民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百骑司,即刻加强皇城守卫,尤其是寝殿周边,暗哨数量加倍,巡逻间隔缩短至半刻钟。另外,命秦峰亲自负责追查这枚令牌的来历,玄铁的质地、云纹的工艺、简体字的刻法,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臣遵旨!” 禁军统领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快步退出殿外。
寝殿内只剩下李世民一人,他将令牌放在案上,目光久久未移。烛火摇曳,将令牌上的 “归途” 二字映照得格外清晰,仿佛在嘲笑他的犹豫与挣扎。原本因李恪离京而动摇的 “归途” 之心,在这枚令牌出现后,变得更加复杂 —— 回家的路似乎更近了,因为有了 “同类” 的痕迹;可危险也随之而来,“影先生” 的存在,让归途充满了未知与威胁。
他想起西域的乱局、朝堂的储位之争、李恪在北疆的安危,又想起现代世界的亲人与记忆。手中的令牌冰凉刺骨,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影先生” 终于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这场关于归途与江山的博弈,再也无法回避。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犹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决绝 —— 无论 “影先生” 目的何在,他都必须先找到答案,守住大唐,也守住自己回家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