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回到雅舍,身心俱疲。方才在蕴灵殿模拟心念印记波动,看似短暂,实则耗尽了心神,若非斗笠客所赠“敛神符”暗中护持,以及玄镜长老及时输入灵力,他恐怕已伤及根本。然而,这步险棋的收获也是巨大的。他不仅成功化解了嫌疑,更在书院高层心中烙下了“身负异禀,可感知秘辛”的印象,为自己争取到了更重要的筹码和一丝喘息之机。
他服下丹药,盘膝调息,脑中却飞速复盘着方才殿内众人的反应。山长深沉难测,玄镜长老震惊中带着探究,苏文轩目光复杂难明,陈默师兄则隐有关切……各方心思,如雾里看花。山长那句“或有更重要的任务”,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应对可能到来的变局。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书院戒备依旧森严,但针对李清河的直接监视似乎放松了些许,或许是山长命令使然。他乐得清静,日夜不辍地修炼《养身诀》,滋养受损的心神,同时更加深入地揣摩那丝先天煞气与自身暖流的融合之道。经历此次极限施为,他感觉自身对气息的掌控力又精进了一分,那模拟波动之法,虽凶险,却也让他对“观气”之能的运用有了新的领悟。
周明来看过他一次,言语间透露出苏文轩近日忙于追查影阁袭击的线索,似乎已有眉目,但具体细节讳莫如深。李清河谨慎应对,未敢多问。
第三日清晨,一名陌生的内院执事来到雅舍,面无表情地传达山长口谕:“李清河,山长命你巳时正刻,至‘静心堂’丹房偏室等候。”
静心堂丹房?那是陈默师兄养伤之所。山长为何命自己去那里?李清河心中疑惑,但不敢怠慢,准时前往。
静心堂位于内院东侧,环境清幽,药香弥漫。丹房偏室内,陈默正靠坐在软榻上,脸色虽仍苍白,但精神显然好了许多。见李清河进来,他眼中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挥手屏退了伺候的弟子。
“清河,你来了。”陈默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很清晰,“坐。”
“陈师兄,您伤势可大好了?”李清河关切地问道,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性命无碍,修为恢复非一日之功。”陈默摆摆手,神色转为凝重,“今日唤你来,是山长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有几件事,需与你交代。”
李清河心中一凛,正襟危坐:“师兄请讲。”
陈默目光扫过门口,压低声音:“第一,影阁袭击蕴灵殿之事,已有初步结论。袭击者共三人,皆是死士,功法诡异,自毁身亡,未留活口。但苏师弟追查其潜入路径,发现他们并非强攻,而是利用了一条……废弃多年的地下灵脉支流缺口,才得以避开外围阵法监控。”
地下灵脉支流缺口?李清河心中一动,想起黑水涧下的复杂水道和丙戌仓的古泄洪道。影阁对青霖城地下脉络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
陈默继续道:“第二,关于那青铜匣。玄镜师叔连日研究,结合你模拟出的波动,确认其上禁制核心,确有一道极其高明的‘神念烙印’,且与血煞禁制形成共生,极难破解。山长推断,此烙印很可能就是揭开甲子旧案的关键钥匙之一。但开启之法……或许不在匣上,而在别处。”
钥匙在别处?李清河若有所思。
“第三,”陈默看着李清河,语气格外严肃,“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山长决定,成立一个秘密小组,专门负责追查甲子旧案及影阁动向,由苏文轩师弟牵头,玄镜师叔提供技术支持,而你我……皆是小组核心成员。”
秘密小组!核心成员!李清河心脏猛地一跳!这意味着,他正式被纳入书院应对此次风波的核心圈层!机遇与风险,同时倍增!
“为何选我?”李清河忍不住问道。他毕竟只是一介杂役,修为低微。
陈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因为你的‘天赋’。你能感知地脉异动,能察觉青铜匣上的隐秘烙印,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能力。山长认为,你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一环。而且……”他顿了顿,“经过蕴灵殿一事,你的忠诚和潜力,也得到了初步认可。”
李清河默然。是福是祸,已不由他选择。
“小组的首要任务,”陈默低声道,“是找到开启青铜匣的方法。玄镜师叔推测,那‘神念烙印’既是钥匙孔,也需要对应的‘钥匙’才能转动。这钥匙,可能是一件信物,可能是一段口诀,也可能……是特定的人或血脉。”
特定的人或血脉!林婉如!李清河几乎立刻想到了她!斗笠客说过,林婉如是林守拙之女,拥有同源血脉!
陈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道:“根据现有线索,炼制此匣的林守拙,其血脉最可能是关键。但林守拙已死,其女林婉如失踪甲子,下落不明。寻找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清河心中波澜起伏,但面上不动声色:“师兄,那我们该如何着手?”
“双管齐下。”陈默道,“一方面,苏师弟会动用书院在外的暗线,秘密查访林婉如的下落,重点是南疆方向。另一方面,我们需从现有线索中寻找突破口。你模拟出的那道波动,是重要线索。玄镜师叔希望你能继续精研此道,尝试能否从中解读出更多信息,比如……烙印中是否隐藏着指向‘钥匙’的暗示。”
解读心念印记的暗示?这任务何其艰难!但李清河没有退缩的余地。“弟子定当尽力。”
“很好。”陈默点头,“此事绝密,除小组成员外,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你平日依旧在藏书阁当值,掩人耳目。小组会面不定期,地点隐秘,具体由苏师弟安排。你的安全,书院会暗中加强保护,但你自己也需万分小心,影阁……绝不会善罢甘休。”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文轩推门而入,面带微笑,但眼神深处依旧带着审视。“陈师兄,李师弟,在聊小组的事?”
“正与清河交代一些注意事项。”陈默淡淡道。
苏文轩看向李清河,笑容和煦:“李师弟,欢迎加入。你的能力,对我们至关重要。今后还需师弟多多出力。”他话锋一转,似随意问道:“对了,师弟当日模拟那波动时,心神沉浸极深,可曾……除了波动韵律外,感知到其他什么?比如,些许模糊的意念碎片?或是……某种指引性的气息?”
来了!苏文轩果然不会放过任何试探的机会!他在怀疑李清河是否隐藏了更多信息!
李清河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回忆和不确定的神色:“回苏师兄,当时弟子全力模拟波动,心神消耗巨大,只觉那气息中蕴含着一股极其悲怆不甘的情绪,令人心神震撼,至于具体意念……支离破碎,难以捕捉,似乎有‘冤’、‘债’等残音,但无法连贯成意。指引性的气息……更是未曾察觉。”他将斗笠客透露的“悲愤不甘”情绪有限度地抛出,既增加可信度,又隐藏了关键信息。
苏文轩目光微闪,沉吟道:“悲怆不甘……冤债……这倒与林守拙的遭遇吻合。看来,这烙印确实是他所留无疑。”他未再深究,转而道:“师弟好好休息,恢复后,玄镜师叔或许会需要你协助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
“是,师兄。”李清河恭敬应下。
又交谈片刻,苏文轩便借故离去。陈默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对李清河低声道:“苏师弟能力卓绝,但心思深沉,你与他共事,需多留个心眼,凡事……三思而后言。”
李清河重重点头:“谢师兄提醒,弟子明白。”
离开静心堂,李清河心情复杂。正式卷入核心漩涡,前景难料。但至少,他获得了更大的活动空间和资源倾斜,也有了名正言顺调查甲子旧案的身份。下一步,便是要利用小组成员的便利,设法推动对林婉如的寻找,并继续从青铜匣印记中挖掘线索。
然而,他刚回到雅舍不久,一名执法堂弟子便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封密封的信函:“李师弟,刚收到的密报,指定交予你亲启。”
李清河心中一惊,接过信函。封皮上无署名,只有一道淡淡的、类似水渍的印记。他屏退弟子,拆开信函,里面只有一张薄纸,上面用一种陌生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林氏有女,婉如,昔年遁入南疆雾瘴,嫁与巫医,易名‘依兰’,居于黑苗寨西南百里‘落星湖’畔。慎之。”
落款,是一个极其模糊的、仿佛随手划下的云纹图案。
李清河瞳孔骤缩,心跳几乎停止!这封信……是谁送来的?消息是真是假?林婉如的下落,竟然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是陷阱?还是……斗笠客的手笔?那云纹图案,与斗笠客所赠玉符上的纹路,有几分神似!
这突如其来的密信,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响!前方的路,是通往真相的捷径,还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