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看我!”
阿德从他柔软的大床上猛地惊醒。
在梦里,莫德雷德的匕首直接割开了他的喉咙。
之后,莫德雷德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某种人渣败类。
莫德雷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不屑的眼神比匕首更加锋利。
匕首干净利落从他的下巴刺去,冰冷的刀刃贯穿上颚 直穿大脑。
“幸好是噩梦……”
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不知为何那个人的匕首留下的伤口至今没有愈合。
狰狞的小伤口,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阿德的痛苦。
自从那次宴会挑衅莫德雷德导致脸面尽失之后,阿德自然失去了他在尤尔家族内的竞争力。
颜面尽失的他害怕失去贵族的特权,在之后的日子里跪在罗格斯面前苦苦哀求,求罗格斯给他一件差事。
当时罗格斯一脸不屑的看着阿德,想把阿德赶出去,但不知为何罗格斯的笑容又变得玩味。
从那天开始,阿德变成了尤尔家族的黑手套。
当罗格斯指定的黑手套,所谓的黑手套完全不像是阿德想象的那般藏匿阴影,作为家族背后的支撑存在。
阿德,只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几个地痞无赖般的士兵敲开了阿德的房门,阿德强迫自己重新摆出与他们一般无二的无赖面容。
只有这样,他才能带领这帮地痞无赖。
在成为黑手套之前,他总觉得自己领地的士兵是强大的军事力量。
但事实结果就是,这只是一群地痞无赖,欺负一下老实巴交的农夫与村姑还行。
但如果遇到了那支部队……
骑着喀麻骏马,旗帜上骄傲着悬挂着四枚棱形白色星星排列的家徽。
腰间佩戴着单手武器,举着骑枪的骑士学徒们。
还有身经百战,充满了荣耀的繁星骑士。
跟随一位高尚又果断,强而有力,永不屈服的领袖-莫德雷德。
阿德苦笑道:
“如果是那个人的部队……杀了我们这帮废物,连两个小时都不用。”
………
……
…
昏暗的房门被打开,仓库里传来一阵恶臭,阿德捂住鼻子,带领着他那群地痞无赖走进了仓库。
“哈…嘶哈…哈…”
如同漏气的旧风箱,那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那里喘息着,痛苦着。
却仍未死去。
那群地痞无赖看到仓库里被吊死的女人,吹起了下流的口哨。
“阿德大人,你看这小娘们还挺标致。”
阿德虽然敲诈勒索,但是他最起码有一丝贵族的矜持。
他发自内心的厌恶着他身后这帮地痞无赖,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他当然知道这群地痞无赖,想要干什么。
但他为了领导这群地痞无赖,必须要昧着良心成为无赖。
否则他连黑手套都当不好。
阿德皱着眉头无奈地说道:
“都随你们,但别太过分了,那女的只是一具尸体。你们完事之后,把这两人塞进腐烂的水果里面。”
“在黄昏的时候把他们都丢出去,仓库腾出来。”
“我们需要找一个新的供应商,为我们的宴会供应美味。”
地痞无赖般的士兵,猥琐的咯咯直笑,吊儿郎当的向着阿德行了一个礼。
随后一脸狞笑的找梯子,把勒着贵妇脖子的绳子给弄断。
那个男人突然爆发了最后的生命力,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肺部,居然还能支撑他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字。
阿德听到了那个声音,皱着眉头上前看向那个男人。
贵族是不需要自己花钱的,因为贵族拥有他人梦寐以求的真正力量。
由暴力供养的权利。
眼前这个男人在几天前还是体面的晚会供应商,仁慈的罗格斯伯爵甚至时不时允许他和他的夫人来参加高贵的晚宴。
作为回报,这个男人需要为罗格斯的晚宴提供一切新鲜水果。
像这样的家伙,尤尔家族供养了不少,有提供装饰品的,有提供美酒的,还有提供漂亮奴隶的。
男人只是众多之一。
像这种可怜人,只不过是尤尔家族的消耗品。
这群所谓的体面人,每一笔财富都让尤尔家族去挥霍,总有一天他们的财力会被挥霍的一干二净。
到那个时候,这个男人的下场就是尤尔家族,每一个供应商的下场。
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阿德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在一个月前,阿德还敲诈过这个男人。
那时的阿德看来,他能被贵族利用应该是他的荣幸。
但现在的阿德只觉得他好可怜。
“杀了我!求求你!”
那个男人竭尽全力说出了最后的话语,阿德愣住了。
阿德注视着男人痛苦的眼睛,沉默的抽出了匕首。
只需要一下就能结束这个男人的痛苦。
绝望的眼神中带有深刻的麻木,逼得阿德浑身发怵。
“可怜的家伙,尤尔家族的阿德大人仁慈的饶恕你的命,只是剥夺你的公民权。”
“感恩戴德吧,混蛋。”
阿德收起了匕首,逃命般地离开了仓库。
临走之前落下了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狠话,狞笑的地痞无赖们开始撕毁那漂亮贵妇的精美礼服。
男人衰竭的肺部发出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绝望的想要杀了那群无赖。
阿德逃命般地离开了仓库,离开仓库之后,他终于能收起无赖头子的扮相。
扶着仓库粗糙的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出去,阿德小声质问着自己的家族:
“妈的!尤尔家族这样哪有一丝贵族的尊严!”
………
……
…
被随意地塞入腐朽的水果当中,那个还活着的男人。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痞无赖抓住自己心爱的人的脚踝,
那精美的脚踝,自己都只舍得温柔触碰。
那些地痞无赖粗暴地侮辱着他爱的那具尸体。
他现在又在憎恶自己,为何没有勇气将所有毒药一饮而尽,早早死去就不必如此艰难。
当这一切结束之后,在昏暗的黄昏下,马车装着所有腐烂水果,还有男人与他妻子的尸体。
马车驶出了星夜堡垒的城墙,就这样像倒垃圾一样,把男人和他的妻子丢在贫民窟。
男人绝望的想要哭泣,但只能发出嘶哑、急促的喘息。
他好想用手轻轻放在他妻子的脸上,为他妻子抹去那群该死的无赖留下的污秽。
但他做不到,毒药早就让他感受不到他的四肢了。
………
……
…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男人痛骂自己,为何还没死去。
黄昏之中,麻木的贫民们过来捡起那些腐烂的水果,争先恐后地将水果塞入嘴中。
男人好希望这些贫民赶紧过来杀了他。
几个浑身是伤的贫民用有些肮脏的黑水为他和他的妻子清洗。
“愿塔罗斯铭记您的受难。”
随后这几位塔罗斯的信众将妻子尸体扛走。
原本麻木的人们在争先恐后的咀嚼着地上腐烂的水果,但看到这一幕之后,大家都停下片刻为男人默哀。
那几位信众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却又无济于事。
“塔罗斯!伟大的受难者,请告诉我这无尽的苦旅何时才能结束。”
那个男人绝望的听到了塔罗斯之名。
如破风箱的喘息更加急促 一位老者读懂了男人的眼神,他为那个可怜的男人讲解塔罗斯是谁。
讲解塔罗斯的教义。
告诉男人无尽苦旅是高尚且伟大的。
男人的急促喘息终于平稳了一些,即使是第一次被布道,男人马上变成了最虔诚的塔罗斯信徒。
男人在内心里和这几位可怜的塔罗斯信徒一起祈求。
黄昏的光芒如血一般的洒在众人的脸上,男人绝望的眼神,燃烧起熊熊不息的愤怒。
那男人在内心祈祷:
“无论怎么样的代价,我要让害死我妻子的人付出代价。”
“塔罗斯,他们称你为伟大的受难者!”
“我愿意与您一同受难,我不祈求任何幸福。”
“只求您将所有人一同拉进这场无尽的折磨之中,尤其是那些该死的贵族!”
男人就这样不知疲惫的一遍又一遍祈祷着。
残阳如血,在男人那癫狂的眼中,一个符号悄然出现。
一个倒三角和三根竖线组成的猩红符号。
男人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猩红的血肉,肌肉开始萎缩,鲜血从每一个毛孔当中流出。
男人癫狂的痴痴笑着,他居然站了起来,难以置信,他居然在奔跑!
他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他妻子面前,将他妻子抱入怀中,用手擦掉那群地痞无赖在他妻子身上留下的污秽与侮辱。
但他的手划过妻子的脸,从男人的手中流出鲜红的血液让妻子的脸变得恐怖无比。
但男人却将这种恐怖视作某种神圣的存在,将妻子抱在怀中,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男人的哭泣,随后男人的悲伤与愤怒仿佛在黄昏的照射下无穷放大。
无穷大!无穷大!
每一个贫民窟的人们,每一个受过尤尔家族之难的人们,都开始哭泣。
但没有发出声音,这种哭泣是无声的啜泣,麻木早已让他们连哭泣都无法被人听见。
在黄昏落下,昏暗的夜即将来临,那绝望的哭泣终于停止。
男人的血肉与妻子的血肉融为一体,一个怪物在黄昏即将结束之时出现。
那个怪物高大无比,没有皮肤,浑身上下全是伤痕。
血肉模糊的怪物将妻子抱在怀中。
那个男人遗忘了自己的名字,以前他体面的生活与体面的日子不再重要。
他不是他。
他是祂。
如今祂有了新的身份。
祂是
【塔罗斯的苦难旅者!】
苦难旅者的每一个毛孔仿佛能呼吸一般的张大缩小,张大缩小。
一阵晚风吹过,风吹过毛孔,毛孔中传出了嘶哑的喘息,就像肺部炸开,如破风箱一般声音响彻整个星夜堡垒。
苦难旅者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祂的鲜血染红了腐烂的水果,早些吃下这些水果的贫民们痛苦的趴在地上。
贫民们的皮肤也开始脱落,贫民们欣喜若狂地接受某种伟大的神力在他们身上产生的变化。
随后苦难旅者的愤怒共鸣了每一个加入苦难行军的贫民。
一双双仇恨的眼神,盯着星夜堡垒的高塔。
苦难旅者将他怀里的妻子抱得更紧,愤怒的眼睛盯着尤尔家族的旗帜。
塔罗斯灾厄正在逼近!
………
……
…
回到家中的艾斯卡高兴地将一个兽皮包裹从怀里拿出递给他的孩子罗伊。
艾斯卡无论何时,胸口都佩戴着两枚徽章,徽章被他擦的发光发亮。
“莫德雷德大人今天分了猪肉,每一个骑士都有。”
“小罗伊,爸爸不爱吃猪肉,你多吃点。”
罗伊有些神经衰弱皱着眉头,艾斯卡担心的询问罗伊发生了什么。
“爸爸,我一直听到有人在哭泣。”
艾斯卡看着自己孩子皱着眉头,他并没有听到有人哭泣。
罗伊指向着窗外的空地,那里明明空无一人。
可是在罗伊眼中,那片空地里站着一位身披白色大袍的母亲。
罗伊注意到了奇怪的母亲,随后将目光投向母亲,那母亲也看向了他,两人就这样愣神的相望了一会儿。
母亲的眼角流下了鲜红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