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应月舒展了一下身姿。“接下来,只要和我哥合击,将剩下的残余部队全部击杀,便可以——”
“不行。”
莫念摇摇头,打断了柳应月的话。“你们赢得够多了。再赢下去,那帮老家伙就应该翻脸了。所以,残余的平波军,你们要放回去。事实上柳寒鼎那边应该已经在放人了,消息很快就会传来。”
柳应月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有些不忿。“好吧,我以为可以了呢……真可恨,那李二骚扰了我这么多年,敖世雄年年拿我们部下的头颅夸耀武功,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却让李二愣子那家伙跑了,真不甘心!”
以柳应月的机敏,居然念念不忘要弄死李二,看来这些年平波军确实将流波岛欺压得狠了,让这小龙女一笔笔账都记着。
“谁说我要放过它们的?”
莫念微微一笑,招招手,一具伤痕累累的水族残尸恭敬地将他落在水里的那把长戟递了过来,待他接过以后,就地一倒,魂魄已是去的远了。
兵凶战危,他炼制死尸对敌都是临时截流一下,等战后就把魂魄都放了,勉强算是踩着老爷子的底线。这些妖族亡魂替他办事,莫念化解怨念送它们安心转生,算不上积德也算不上作恶,互不相欠。
当然,莫念主要还是看不太上这些货色,放了就放了吧,还不如冷凌泣林宗英白鹰扬这些个专心培养来的好……
“你不能杀它们,那是因为敖世雄已死,当时那些老龙就想掀桌子了。要不是陈长老千里送剑,挫挫它们的傲慢气焰,只怕我现在尸体都凉了。没看见我都不敢留那敖世雄的魂魄吗?”
莫念舞了舞长戟示意,收回袖中。
“做事不能太绝。毕竟你们还要和龙宫作邻居呢,针锋相对可不是好事,绵里藏针才是上策。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接下来就要缩起头来好好经营了。若即若离,时打时和才是上策。”
“……你这就走了?”
听出了莫念的言外之意,柳应月突然开口说道,语气颇有些感慨和不舍。“这么急吗?战后璇州百废待兴,你一走了之,也不多留一会。”
她确实有些惋惜。在璇州岸上徘徊,游荡近百年,都没有莫念这来枯松岭不到一年这么波澜起伏。
夺回香火,收复精怪,迎战神焰,恶战龙军……乃至于自己化龙,似乎都离不开这个男人的影子。
“太无聊了啊。”他抬起头,笑着如此说道。“我还是想去找找更有意思的事情。”
柳应月突然有些不满。
蛟龙骤然缩小,化作原来那个华服染血的清丽女子,飘然落下。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她眉宇间的凛然英气反而更胜一筹,似乎代天掌罚短短一段时间里,就让她从原来的内敛沉静,变得意气风发,再不会弱于任何人下——哪怕是她的兄长。
“觉得是我不够当你的对手吗?”她隐隐有些嗔怪,有些不甘地说道。“我,我承认,龙王祭以来,这几次是你做的更好,但是我确实也做的不赖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呢。再,再比一次,我已经化龙了,这次不会被你抢了风头……”
看着那张脸,莫念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第一眼遇见了,就觉得那个男装女子分外眼熟。可他怎么也没办法,将游戏里那个文韬武略,智计深沉的银甲身影,和自己面前这个赌气倔强的龙女联系在一起。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以自己哥哥的名义,成为那个威震四海的覆海大圣?
“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莫念耸了耸肩,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
“流波岛不好追杀平波军,但枯松岭可以。我会去斩杀那些逃走的平波军残部,装作重伤的样子,从此消失。
有妖族兴风作浪,淹没良田,为害一方。不仅凡人死伤惨重,就连璇州精怪们都难逃一劫。蛟龙爷庇护民众,救助灾民。而为了讨一个公道,城隍爷怒斩孽龙,抵御妖祸,最终平定四海波涛,深受重伤,从此休养生息,难显神迹。但关键时刻,仍会挺身而出,救济信众——这就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之后小张道人会借用我的香火化身,代替我接下龙脉鼎和城隍的职责。这是权利,也是责任,我想他已经准备好了。而有了龙虎山的天师和璇州的精怪供奉,龙脉鼎所承载的气运也会转嫁。换句话说……”
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
“我终于可以……不做‘莫鼎’啦。”
柳应月抬头看着他。不是从蛟龙,而是从这个角度上看,还是第一次,她颇有些新奇。
“……那接下来你要去哪?”她问道。“还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莫念,是个太阴教的阴修,刚刚入门的妖道。”
莫念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至于去哪里……我还真没有想好。龙宫今后就要跟苍蝇一样纠缠上来了,总之往内陆走吧?可能去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找些好玩的事情做吧。
虞州就算了,金光寺那帮大和尚图谋不轨,估计是想度化我,去不得。苍州那边一直很缺人手,辰州那边有蛊母,似乎也很有意思。说起来,跟蛊母勾结,背叛了蟠桃圣母,现在自号黑山老祖的隗妖是怎么把昆仑派和真元宗给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的,听上去很凶险啊……”
嘴上这么说着,莫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哪里有半点畏惧的意思。
“想知道我去哪里的话,再去平野城里听书吧。我这人招灾,到哪里都不会安分。”
莫念一步步后退。“冷血和小灯谣肯定是跟我走的,宗英和道宇要留在璇州保户安民啦。到时候,你听那说书先生什么时候讲到鬼魂,狐狸,武者……那多半就是我们。
枯松岭的故事结束了,姑娘,莫念叨了。下一回,我给你听新故事。”
莫念纵身一跃,化作白羽黑染的鹤,乘着长风,向着水天相接的地方飞去,直到消失在柳应月的视线中。
许久,她低下头,轻笑一声。
“这个世界上,哪有自己去玩了,让别人听着的道理。”
柳应月喃喃道,失笑摇头。
“赢了两把就跑的人,真可恨啊。”她说道。“你等着瞧吧。下一次,不会输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