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庞大到遮蔽视野的、由无尽漆黑淤泥与扭曲残骸构成的巨手,带着碾压万物的恐怖威势,狠狠抓向悬浮的断桥!
巨手未至,那狂暴的气压和吞噬一切的吸力已然先行抵达!
咔嚓——!
银灰色的断桥桥身,本就残破不堪,在这恐怖的压力下,瞬间迸裂开无数道细密的裂纹!桥面上那些顽强闪烁的银色光点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任天齐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连同这座桥一起捏碎、吞噬!幼苗本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稍有恢复的伤势再次恶化,淡金色汁液从裂开的伤口中不断渗出!
背上的冰棺更是剧烈震颤,棺壁上的裂纹疯狂蔓延,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发出连续不断的、令人心碎的嘎吱声!苏璃霜那团本就微弱的光茧,光芒急骤黯淡下去,气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速消散!
死亡!彻彻底底的死亡威胁!
任天齐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啊——!!!”
他发出一声无声的、源自神魂最深处的咆哮,体内那缕盘古怨念、鸿蒙斧本源、幽蓝之力,甚至包括那新生的、得自骨桥的守护特性,所有的一切力量,在这一刻不计代价、不顾后果地疯狂燃烧起来!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混合着多种特质的光芒,猛地从他幼苗本体深处爆发出来,强行撑开了一小片不足三尺的狭小领域,死死抵住那碾压而下的恐怖压力!
但这远远不够!那巨手带来的压力无穷无尽,他撑起的领域如同肥皂泡般脆弱,随时都会破灭!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钥”最终指引的那片区域——断桥桥面之上,银色光点最为密集之处!
那里,因为巨手的压迫,空间已经极度扭曲,隐约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不稳定的银色光涡!
就是那里!唯一的生路!
冲过去!
他调动起燃烧本源换来的全部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咫尺天涯的银色光涡,艰难地、一寸寸地挪动过去!
每前进一寸,都仿佛跨越一座大山!周身骨骼欲裂,神魂如同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炙烤,剧痛已经麻木,只剩下纯粹的意志在支撑!
背后,那漆黑巨手的阴影已经彻底笼罩下来,那冰冷的、粘稠的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了桥身!
轰隆隆——!
桥身剧烈崩塌,大块大块的银灰色碎片向下坠落,瞬间就被巨手散发的吞噬之力湮灭成虚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任天齐终于冲到了那银色光涡之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手中那一直紧握的、散发着暗金光芒的“钥”,狠狠插向那旋转的光涡中心!
“铿——!”
一声清脆却仿佛响彻万古的鸣响炸开!
“钥”与光涡接触的刹那,那不稳定的光涡骤然稳定下来,旋转速度飙升到极致,化作一道凝实的银色光门!
门内,不再是狂暴的能量乱流,而是一片炽热的、翻涌着暗红色光芒的奇异景象!一股灼热却充满生机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生路!
任天齐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还来不及欣喜——
“啪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如同美玉粉碎的声响,猛地从他身后传来!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了任天齐的心脏!
他猛地回头!
只见背上的那具冰棺,终究无法承受这最后时刻的极致压力,轰然崩解!
无数晶莹的冰晶碎片炸裂开来,如同一场凄美的冰雨,四散飞溅!
冰棺核心处,那团微弱的光茧,彻底暴露在了这恐怖的环境之中!失去了最后庇护的光茧,光芒瞬间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地步,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火星,随时都会熄灭!
苏璃霜那微弱到极致的气息,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滞,随后如同退潮般飞速消散!
“不——!!!”
任天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疯狂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即将消散的光茧!
就在他的根须即将触碰到光茧的刹那——
那只漆黑的巨手,五指终于彻底合拢!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撞击与吞噬之力爆发开来!
整座悬浮的断桥,在这毁灭性的一击之下,如同沙子堆砌的城堡般,瞬间崩塌!解体!化作无数粉末!被那巨手彻底吞噬!
任天齐只来得及用根须死死缠绕住那一点微弱的光茧,然后便被那银色光门中传来的最后一股吸力,连同零星几点未能被巨手吞噬的冰晶碎片一起,狠狠地拽进了光门之中!
在他身影彻底没入光门的最后一瞬,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那只吞噬了整座断桥的漆黑巨手,缓缓抬起,五指之间缭绕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那掌心处,无数扭曲的残骸和淤泥蠕动着,仿佛睁开了一只巨大的、冰冷的、充满贪婪与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
……
天旋地转!
猛烈的撕扯感再次传来,但相比于之前门后的能量乱流,这次要轻微许多。
任天齐死死地、用尽全部力量地将那微弱的光茧护在怀里,任由身体被那传送的力量抛飞翻滚。
他的意识因为力量过度消耗、伤势过重以及冰棺破碎的巨大冲击,而陷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模糊不清。
炽热的气流包裹着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气味和一种奇异的、充满生机的火系灵气。
砰!
他重重地砸落在什么东西上面,触感坚硬而灼热,溅起一片暗红色的炽热浆液。
高温烫灼的刺痛感从接触点传来,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他艰难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难以言喻的壮观景象。
他仿佛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腔之中。脚下是缓缓流淌的、粘稠的暗红色岩浆湖,灼热的气泡从湖底冒出,破裂开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带起阵阵炽热的蒸汽。
空腔的四壁,是赤红色的、结晶化的岩石,上面镶嵌着无数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晶石,散发出浓郁的火系灵气。
远处,甚至能看到几株奇异的、通体赤红的植物,顽强地生长在岩浆湖边缘的礁石上,舒展着如同火焰般的叶片。
这里…不再是那死寂冰冷的归墟前哨,而是充满了灼热生机的…地底火脉?
逃出来了?
真的…逃出来了?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但下一秒,这丝虚脱感就被更加汹涌的恐慌与剧痛所取代!
苏璃霜!
他猛地低头,看向被自己死死护在怀里的那一点光茧。
光茧的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无法察觉,只剩下米粒大小的一点微弱白光,明灭不定,如同呼吸般微弱。其上的气息,微弱到如同蛛丝,随时都会断裂!
而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在那光茧的周围,只有寥寥数片指甲盖大小的冰晶碎片,如同星辰的碎屑,无声地诉说着那具冰棺最终的命运。
完了…
冰棺彻底碎了…连最后庇护她的容器都没有了…
仅凭这微弱的光茧,如何能在这灼热的环境中存活?如何能抵挡住外界能量的侵蚀?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他的意识。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
那一点微弱的光茧,似乎感应到了外界浓郁的火系灵气,其核心那冰蓝色的火焰虚影,竟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渴望的吸力,从光茧中散发出来。
周围空气中那浓郁的、灼热的火系灵气,竟然受到这股微弱吸力的牵引,开始缓缓地、一丝丝地、汇入那一点微弱的光茧之中!
这…这是?!
任天齐猛地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
苏璃霜的冰魄本源…在主动吸收火系灵气?!
这怎么可能?!冰火相克,这是修炼的基本常识!更何况她现在如此虚弱,这样做无异于引火烧身!
但下一刻,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被吸入光茧的灼热火灵之气,并未摧毁那微弱的冰焰,反而在接触的瞬间,被那冰蓝色的火焰虚影以一种玄妙的方式缠绕、包裹,最终化作一缕极其细微的、温顺的、散发着淡淡白雾的暖流,缓缓融入光茧核心!
随着这一缕奇特暖流的融入,那即将熄灭的光茧,光芒竟然极其微弱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地…亮了那么一丝丝?
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但那消散的趋势,竟然被硬生生止住了!
冰与火…并非单纯相克?在这种极端的状态下,竟能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与转化?
任天齐猛地想起之前在焚天寨河伯祭坛,自己初步尝试冰火相融的经历!
难道…苏璃霜的冰魄体质,在濒死的极限压力下,本能地开始寻求与外界环境的平衡?甚至…开始了某种被动的蜕变?
希望!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火,骤然在他心中燃起!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周围更多的火系灵气引导过来,汇聚到光茧周围。
光茧来者不拒,那微弱的吸力持续不断,缓慢却坚定地吸收着那些灼热的能量,转化成那种奇特的暖流,维系着那一点微弱的生机不灭。
有效!真的有效!
任天齐激动得几乎要颤抖起来!
但很快,他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这地底火脉的火系灵气虽然浓郁,但其品质似乎…不够精纯?其中夹杂着太多的地火杂质和硫毒之气。
光茧吸收转化的效率极其低下,而且那些杂质和毒素,似乎正在缓慢地积累在光茧内部,虽然暂时被那冰焰压制,但长此以往,必成隐患!
他需要更精纯、更强大的火系本源之力!比如…地心炎精!
只有那种层次的力量,或许才能真正激发她冰魄本源的潜能,实现真正的冰火相融,从而彻底稳定住她的伤势,甚至…因祸得福?
他的“目光”骤然投向脚下那浩瀚的、翻滚着的岩浆湖深处。
地心炎精…必然在这岩浆湖的最深处!
但以他如今重伤濒死的状态,如何能深入这极度危险的岩浆湖?更何况,那湖底是否藏着其他危险?之前那归墟意志的凝视,是否还会追踪而来?
希望就在眼前,道路却依旧艰难重重。
任天齐低下头,看着怀中那一点微弱却顽强闪烁的光茧,又看了看周围这片灼热而陌生的世界。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多么艰难,他必须去试试。
为了她,也为了自己。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那无尽的岩浆湖深处,那炽热的红光映照在他的感知核心,仿佛点燃了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