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重归死寂,只有风穿过扭曲枝桠的细微呜咽。那簇嫩绿苔藓光芒内敛,静静生长在焦黑土地上,仿佛刚才那净化残魂的惊人一幕只是幻觉。
任天齐对着苔藓郑重一礼,心中已将其视为某种灵性非凡的存在。赵铁鹰等人惊魂未定,看着地上那几个被残魂夺去生机的同伴,脸上悲戚与恐惧交织。
“此地不宜久留,走。”任天齐压下翻腾的气血,沙哑下令。残魂虽灭,但动静不小,难保不会引来其他东西。
队伍沉默地再次启程,绕过那座彻底废掉的骨祭坛,踏入更深沉的林间。经过刚才的变故,人人更加警惕,脚步放得极轻,眼神不断扫视着周围每一个阴影。
越往深处,林木愈发高大密集,灰白色的雾气也浓重了几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只能凭借任天齐和苏璃霜的感知引路。脚下的腐殖层厚得惊人,踩上去如同陷入泥沼,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空气中那股沉滞的腐朽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
鸿蒙斧传来的指引依旧明确,指向正前方。但那搏动般的温热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在提醒着前路的艰险。
又艰难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探路的张魁忽然停下,低声道:“恩公,前面……好像没路了?”
任天齐快步上前,拨开挡在眼前的、挂着粘稠液体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并非无路,而是路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断崖,崖下被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笼罩,什么也看不见。而在断崖边缘,矗立着一块高达三丈的黑色石碑!
石碑不知是何材质,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竟未沾染丝毫尘埃与苔藓。它就这么孤零零地立在断崖之前,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此处。
而在石碑朝向他们的这一面,刻着两行巨大的、殷红如血的古老文字!那文字并非妖文,也非人族文字,笔画狰狞,透着一股蛮横霸道的意志,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神震荡,气血翻腾。
“是……是魔文!”苏璃霜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她认出了这种只在上古典籍中提及的、属于某个早已湮灭的恐怖种族的文字。
“写的什么?”任天齐沉声问道。他感觉体内的混沌气流在靠近这石碑时,运转都变得有些滞涩。
苏璃霜凝视着那两行血字,一字一顿地念出,声音在寂静的断崖前回荡:
“前路,归墟死地,踏入者永沦。”
“退路,蚀骨魔域,回头者献祭。”
两行字,如同两道冰冷的枷锁,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往前,是比这片腐朽山林更加恐怖的归墟死地!往后,则是蚀骨盟掌控的魔域,回头便是献祭!
进退皆是无路!
绝望,如同崖下的浓雾,瞬间吞噬了每一个人。有人瘫软在地,有人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就连赵铁鹰和张魁这等悍勇之辈,脸上也露出了灰败之色。
任天齐的心脏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走到断崖边缘,向下望去,只有翻滚的灰白雾气,神识探入,如同泥牛入海,反馈回来的只有无尽的空虚与死寂。归墟死地……难道这片山林的尽头,直接连接着归墟的本体?
他又回头望向来的方向,密林深处,仿佛有无数双阴冷的眼睛正在窥视。蚀骨魔域……原来他们一直都是在蚀骨盟的地盘上挣扎。
难道……真的走到绝境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落在那块诡异的黑色石碑上。这石碑立在此处,仅仅是为了宣告绝路?还是……另有玄机?
他走近石碑,混沌气流凝聚于双眼,仔细打量着那光滑如镜的碑身。除了那两行刺目的血字,碑身再无任何纹路刻痕。但他总觉得,这石碑的存在本身,就透着一种不协调感。
他伸出手,尝试触摸那冰凉的碑身。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碑面的刹那——
“嗡!”
他背后的鸿蒙斧,猛地发出一声低沉却充满威严的嗡鸣!与此同时,那光滑的黑色碑面,竟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以他的指尖为中心,一圈圈暗金色的涟漪扩散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那两行殷红的魔文如同被擦除般迅速淡化、消失!而在原本的位置,浮现出另外一行更加古老、更加黯淡、却透着一股中正平和气息的淡金色文字!
那文字,任天齐认识!是辰老者传承中提及的、属于上古观星殿的星轨秘文!
苏璃霜也看到了这变化,美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任天齐凝神看向那行新出现的星轨秘文,缓缓念出:
“绝境非绝,向死而生。心灯不灭,自有微光指引。”
字迹浮现片刻,便缓缓消散。黑色的石碑恢复了光滑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任天齐的心中,却如同划过了一道闪电!
绝境非绝!向死而生!
这石碑,并非绝路的宣告,而是一道考验!一道针对传承者的考验!唯有身负“原初”气息,或者类似传承的人,才能触发这隐藏的提示!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那片被灰白雾气笼罩的、号称“归墟死地”的断崖深渊!
鸿蒙斧的指引,从未改变,依旧坚定地指向那片深渊!
所谓的死地,或许……才是唯一的生路!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些面露绝望的幸存者,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路,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