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汉子名叫石猛,话不多,带着他们穿过沉寂的街道。脚下的石板路多有破损,缝隙里长着枯黄的杂草。两旁是黑黢黢的屋舍,大多门窗破损,有的甚至半边墙体都已坍塌,露出里面被洗劫一空的狼藉。夜风穿过空屋,带起呜呜的回响,像鬼魂在低语。
只有零星几间屋子窗户里透出微弱的油灯光芒,感受到外面的动静,那光芒也立刻熄灭,仿佛受惊的萤火虫。
整个望北堡,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有他们这一行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堡子西边。这里更加破败,几乎找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屋,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就这里,自己找地方挤挤。”石猛指着一片相对集中的废墟,声音硬邦邦的,“记住规矩,夜里别乱跑,尤其是别靠近堡子中心那口‘锁灵井’。”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带着警告意味。
说完,他也不等任天齐回应,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众人看着眼前这片连遮风挡雨都困难的废墟,刚刚进城时的那点激动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
“收拾一下,先安顿下来。”任天齐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他走到一处还算有半面墙遮挡的角落,靠着冰冷的断墙滑坐下来,鸿蒙斧横在膝上,立刻开始调息。他伤得太重,必须争分夺秒。
苏璃霜默默守在他身边不远处,选了个能兼顾四周的位置盘膝坐下,冰魄之力内敛,如同覆霜的玉雕。
赵铁鹰和张魁等人不敢打扰,自发地行动起来。男人们忍着疲惫,清理出一小片相对干净的空地,将受伤和体弱的人安置好。女人们则拿出所剩无几的干粮,小心地分发给孩子们和伤员。没有人抱怨,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和认命。
夜渐渐深了,残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任天齐引导着那缕微弱却坚韧的混沌气流,缓慢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丹田。鸿蒙斧传来温热的搏动,一丝丝精纯的混沌气息融入,效果比单纯吸收稀薄的灵气好上不少。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他感觉伤势暂时稳定下来,不再恶化,但距离恢复还差得远。他睁开眼,看到赵铁鹰和张魁正靠坐在不远处,睁着眼睛望着星空,显然毫无睡意。
“赵校尉,张兄弟。”任天齐轻声开口。
两人立刻转头看来。“恩公,您醒了?”赵铁鹰连忙起身。
“坐下说。”任天齐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对这望北堡,你们了解多少?”
赵铁鹰和张魁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赵铁鹰道:“回恩公,北域沦陷前,我只听说过赤荒原边缘有个小军镇叫望北堡,主要负责警戒荒原上的妖兽和蛮族,并不起眼。没想到……它竟然能在死寂雾中存续下来。”
张魁补充道:“而且看样子,这里的人……戒备心很重。那个徐老,还有那两个守卫,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劲。”
任天齐点头。这一点他也感觉到了。这座残堡能在如此绝境下存在,本身就不寻常。那个徐老,看似只是个普通老者,但他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尤其是他看鸿蒙斧的那一眼……
还有那口被严禁靠近的“锁灵井”……
“那个石猛提到的‘锁灵井’,你们可知是什么?”任天齐问道。
赵铁鹰和张魁再次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锁灵井……我知道一点……”
众人循声望去,是那个之前被蚀骨盟毒傀所伤、后来又被任天齐从淤泥里救出的中年汉子,他叫李顺。他伤势不轻,脸色依旧灰败,但眼神清醒了些。
“李顺,你说。”任天齐看向他。
李顺挣扎着想坐起来,赵铁鹰连忙扶住他。他喘了几口气,才断断续续道:“我……我以前是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人,听过一些……一些关于上古阵法的传闻。据说……有些地方会设下‘锁灵井’,并非锁住灵气,而是……锁住地脉深处更可怕的东西,或者……接引某种力量,用来维持结界……”
他指了指头顶那层几乎看不见的淡薄光罩,“我猜……这堡子能撑到现在,可能就跟那口井有关。”
锁住地脉深处更可怕的东西?接引力量维持结界?
任天齐心中一动,想起了望野堡下方那处被古阵镇压的归墟裂隙。难道这望北堡下方,也有类似的东西?那口锁灵井,是镇压的核心?还是……别的什么?
他隐隐觉得,这望北堡的秘密,恐怕比看上去的还要深。而那个徐老,绝非常人。
“都休息吧,保存体力。”任天齐没有再多问,对众人说道,“明天,我们得想办法弄到食物和水。”
众人默默点头,各自寻了角落蜷缩起来,试图在寒冷和饥饿中入睡。
任天齐重新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入定。他的神念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感知着这座沉睡的残堡。
死寂,疲惫,警惕……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令人心悸的波动。
那波动,似乎正是从堡子中心方向传来。
锁灵井……
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对明天的到来,既有期待,也有一丝深沉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