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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像破碎的银针般刺入我的皮肤,我抱紧手提包,在漆黑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地奔跑。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变成了噩梦。

我的高跟鞋踩进积水,溅起的泥点爬上我的丝袜,像某种活物般向上攀爬。

\"该死。\"我低声咒骂,拐进一条更窄的岔路。

这条捷径我走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知道沿途有多少块松动的地砖。

然后我闻到了。

那气味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直接扎进我的鼻腔——铁锈味、甜腻的腐臭,还有某种我说不上来的、凉得刺骨的东西。

我的胃部猛地抽搐,喉头涌上一股酸水。

转过拐角时,我看见了她。

一个年轻女人仰面躺在垃圾箱旁,浑浊的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冲刷着她大张的嘴巴。

她的腹部敞开着,暗红色的内脏在路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边缘还沾着些青白色的脂肪。

血水顺着排水沟流到我的脚边,一下下舔舐着我的鞋尖,我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巷尾的阴影里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黑色雨衣的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手指苍白,还有那双眼睛——灰绿色的,像发霉的铜币。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的嘴角缓缓上扬。

我转身就跑,高跟鞋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手提包 “啪” 地掉在地上,我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身后传来轻笑声,与雨声混在一起,钻进我的耳朵。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进门后我就瘫倒在地,全身发抖。

当晚,我便发起了高烧。

梦境里,我又回到了那条小巷,但这次,我是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我能感觉到冰冷的刀刃划开我的皮肤,能看到自己的血散发出的热气。

最可怕的是,我能闻到凶手身上的气味——那种凉凉的、像薄荷牙膏混着芥末酱的古怪味道,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缠绕在我的鼻腔里。

\"找到你了。\"他在我耳边低语,灰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

我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棉质睡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窗外,晨光熹微,但我的世界仍在天旋地转。

体温计显示39.8度,镜中的我面色惨白,眼下挂着青黑的阴影。

高烧持续了整整一周,医生说是严重惊吓导致的免疫力下降,开了些退烧药和镇静剂。

邵辉警官来看过我两次,询问那天晚上的细节。

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每次闭上眼睛,就是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和那股凉得刺骨的气味。

\"林小姐,你再仔细想想,\"邵辉用他粗糙的手指敲着笔记本,\"任何细节都可能帮助我们抓住这个变态。这已经是三个月来第三起了。\"

我摇头,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我只记得……那双眼睛,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味道?” 邵辉挑了挑眉,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

“像……像薄荷,但比薄荷更刺鼻。”我努力回忆着。

邵辉若有所思地记下这条信息。

临走前,他告诉我死者叫江晓柔,22岁,音乐学院的学生。

“如果你想起什么,立刻联系我。” 他把写着他电话的纸放在床头柜上。

一周后烧终于退了,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去浴室洗澡,当热水冲刷过身体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闻不到沐浴露的香味了。

起初我以为只是感冒后遗症,但当我回到公司,同事李雯凑过来问我新买的香水如何时,我只能尴尬地摇头。

“我……最近嗅觉不太灵。”

“天啊,该不会是新冠吧?” 李雯夸张地后退一步,手在脸前扇了扇。

我苦笑着否认,但那天中午吃饭时,我发现面前的食物尝起来像纸板。

我的味觉也变得迟钝,只能尝到最基本的酸甜苦咸,所有细微的风味都消失了。

耳鼻喉科医生检查后表示一切正常。

“可能是高烧引起的暂时性嗅觉障碍,通常几个月内会自行恢复。”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轻描淡写。

我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把它当成那场噩梦的余波,直到那个雨夜后的第三周。

那天加班到很晚,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春风带着花香拂过街道,但我什么都闻不到。

转过一个街角时,一股熟悉的凉意突然窜入我的鼻腔——那种梦中的气味,薄荷与芥末的混合,凉得让人流泪。

我僵在原地,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气味的方向。

马路对面,一个高挑的男人正在等红绿灯——黑色风衣,苍白的手。

当他转头看向这边时,我差点尖叫出声——灰绿色的眼睛,在路灯下像猫一样反光。

是他。

绿灯亮起,他迈步走向我这侧,我本能地后退,躲进一家便利店。

透过玻璃,我看见他走过店门口,那股凉味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当他经过时,我分明看到他风衣下摆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我的心脏跳得如此剧烈,以至于收银员关切地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等我再鼓起勇气看向窗外,那个男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家,我颤抖着拨通了邵辉的电话。

“林小姐?” 邵辉的声音带着睡意,背景里还有模糊的电视声。

\"我……我可能看到他了。\"我语无伦次地描述刚才的遭遇,\"那种味道……和我梦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邵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确定吗?因为根据法医报告,凶手很可能使用某种特殊化学物质处理尸体,如果你真的能闻到……”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 这句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第二天,我又去了警局,在会议室里,他展示了三起案件的资料。

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被同样的手法杀害——腹部被剖开,内脏被取出并摆成某种仪式性的图案。

\"最奇怪的是,\"法医指着照片说,\"我们在尸体上检测到一种罕见的化合物,二甲基亚砜与薄荷醇的混合物,通常用于某些特殊防腐处理。但凶手用它做什么,我们还不清楚。\"

我的目光被第三位受害者的照片吸引。

照片上的女孩有着圆圆的脸蛋,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这是……?”

“江晓柔,你见过的那位。” 邵辉警官叹了口气,\"我们发现她时,尸体已经被处理过了,但现场还残留着那种化学物质的气味。可惜我们没人能闻到。\"

“但我能。” 我轻声说,“那种凉凉的,像芥末冲进鼻子的感觉。”

邵辉和法医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小姐,这可能听起来很疯狂,但……你愿意协助我们调查吗?”

就这样,我成了一个临时的 “气味侦探”。

邵辉开着他那辆半旧的警车,带我走访了所有案发现场。

在普通人闻不到任何异常的地方,那股凉味对我来说却浓烈得刺鼻——

在第一个受害者遇害的公园长椅下,它像一汪冰冷的水洼;在第二个受害者租住的公寓楼道里,它攀附在墙壁上;而在江晓柔倒下的那条小巷,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空间都罩了起来。

更诡异的是,我能分辨出气味的 “新鲜度”——越新的命案现场,气味越强烈。

“就像他留下了自己的名片。”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告诉邵辉,“而且……气味中有种情绪。愤怒?兴奋?我说不清楚,但绝对不正常。”

一周后的傍晚,我在咖啡厅等李雯,在我搅动着杯里的拿铁时,那股凉味再次袭来。

我猛地抬头,视线穿过晃动的人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玻璃门走进来——黑色风衣,灰绿色的眼睛。

他在离我三张桌子远的地方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握着的咖啡杯在白瓷碟子上 “咯咯” 作响。

他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隔着几张桌子朝我看过来,冲我微微一笑。

那笑容让我想起梦中他在我耳边低语的样子。

\"林梦笙!抱歉我迟到了。\"李雯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她拉开椅子坐下,我迅速低下头,用几乎要埋进咖啡杯的声音说:“别抬头……靠窗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可能就是凶手。”

“你确定?” 李雯的眼睛都瞪大了,慌忙一起低下头。

“我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我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李雯假装整理耳边的碎发,手肘撑在桌面上,借着抬手的动作飞快地瞥了一眼。

“啊?那不是张医生嘛!”李雯难以置信地说。

“你认识他?”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张寂川啊,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专门治创伤后应激障碍的。” 李雯皱眉,“上个月我表姐因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还去找他看过病呢……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不可能是他吧?”

我端起咖啡杯,借着喝水的动作偷偷观察着张寂川。

他举止优雅,正在翻阅一本深蓝色封面的精装书,时不时用修长的手指推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怎么看都是一个体面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

但那股凉味不会说谎——它就是我在小巷里、在梦中闻到的那种。

当他起身离开时,一张白色的名片从他风衣口袋中滑落。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厅门口,我才快步走过去捡起来,上面印着\"张寂川博士,临床心理学专家\",地址是市中心一栋高档写字楼。

“我得告诉邵辉警官。” 我的手心全是汗。

当晚,邵辉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查了张寂川的背景,干净得像张白纸。” 他似乎在那边挠着头,“耶鲁大学临床心理学博士毕业,回国后开了这家诊所,无任何犯罪记录,甚至连续三年获得市里的‘最佳心理医生’称号,媒体还报道过他的公益讲座。”

顿了顿,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但巧合的是,我们核对了就诊记录,三位受害者都曾是他的病人。”

“他在挑选病人下手?”我的血液瞬间变冷。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邵辉叹了口气,“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光凭你的嗅觉描述,搜查令都不会批。”

第二天,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亲自去见张寂川。

他的诊所在那栋高档写字楼的顶层,装修简约而昂贵。

等待区点着薰衣草香薰,但对我来说,唯一能闻到的就是那股从办公室门缝渗出的凉味。

\"林小姐?\"护士叫我,\"张医生现在可以见你。\"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张寂川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

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房间的其他部分陷入更深的阴影里。

“请坐。” 他转过身,声音低沉悦耳,“李小姐已经跟我通过电话,说你最近经历了一些……创伤?”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冰凉的皮革贴着我的大腿。

“是的,我……目睹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我的声音有些发紧。

他转过身,灰绿色的眼睛直视着我——那一刻,我确信他认出了我。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在压抑一个笑容。

\"具体是什么事情呢?\"他坐到我对面,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我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指尖苍白得几乎透明。

\"我看到……一个人被杀。\"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从那以后,我的嗅觉就出了问题。\"

\"哦?\"他的眉毛微微扬起,\"什么样的变化?\"

“我闻不到普通的气味了,但能闻到一些……特殊的东西。”我直视他的眼睛,“比如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一种很凉的味道,像薄荷和芥末混合在一起。”

张寂川的表情有那么一秒钟的凝固,但很快就恢复了那种专业性的关切。

“很有趣,” 他身体微微前倾,“你知道,嗅觉与记忆的联系非常紧密。创伤可能会改变我们的感知方式。\"

他起身走向墙角一个深色的古董柜子,取出一支白色的香薰蜡烛。

“这是我特制的放松配方,加了薰衣草和佛手柑,很多病人都说能帮助他们平静下来。”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蜡烛,一股甜腻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试图盖过那股凉味。

对我来说,这就像在腐烂的尸体上喷香水——底层那股凉味依然清晰可辨。

我假装被香气安抚,肩膀微微放松,手指轻轻搭在沙发扶手上,实际上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告诉我,林小姐,” 张寂川重新坐下,“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了,带着一种危险的轻柔。

房间似乎变得更暗了,蜡烛的火光在他眼镜上投下诡异的反光,遮住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我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可怕的错误——这不是一次诊疗,而是一场捕食者与猎物的游戏,而我已经主动走进了陷阱。

\"我……我看到一个女人被杀害。\"我强迫自己保持声音平稳,手指却无意识地抓紧沙发扶手,\"腹部被剖开,内脏……\"

\"多么生动的描述。\"张寂川向前倾身,金丝眼镜反射的烛光突然刺入我的眼睛。

我的喉咙发紧,那股凉味突然变得浓烈起来,从我的鼻腔直冲脑门。

蜡烛的甜腻香气完全无法掩盖它——事实上,我现在能分辨出,蜡烛里掺杂着同样的凉味成分,只是被刻意调和得更为隐蔽。

\"你知道吗,林小姐,\" 张寂川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银色小瓶。

他倾斜瓶口,两滴透明液体滴落在手腕上:\"人类嗅觉系统有大约600万个感受器,但真正重要的不是数量,而是它们连接的大脑区域。\"

他缓缓揉搓着手腕,继续说道:\"嗅觉信号直接通往杏仁核和海马体,与记忆、情绪紧密相连——就像你现在闻到的。\"

凉味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炸开,我注意到他身后的柜子里摆满了同样的银色小瓶,标签上写着\"记忆配方-定制\"。

\"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张寂川笑了,露出过分整齐的牙齿:\"我只是帮助你……记住。那天晚上在小巷里,你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是不是?\"

他抬起手腕凑近自己的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死亡的气味。\"

我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茶几边缘,桌上的蜡烛剧烈摇晃,蜡油溅在我的手背上,灼热的疼痛却让我清醒。

\"你就是那个凶手!\" 我指着他,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嘶哑,\"三位女性,都是你的病人……\"

\"四位。\" 他纠正我,眼神变得危险,\"如果你算上今晚的话。\"

就在这时,诊室门被轻轻推开,护士的脑袋探进来:\"张医生,邵警官来了,说有很紧急的事找您。\"

邵辉?他怎么……

张寂川的表情瞬间变得温和:\"请告诉他稍等,我马上结束这个咨询。\"

门关上的刹那,他立刻转向我,声音压得极低:\"看来你的警察朋友很关心你。可惜,太迟了。\"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喷雾瓶,我本能地屏住呼吸向后躲,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那股凉味从每个毛孔渗出,几乎让我窒息。

\"别担心,这只是帮你放松。\"他轻声道,\"等你醒来,会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做了一场噩梦。然后明天,或者后天,你会接到一个电话,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会告诉你该去哪里……\"

喷雾的雾气在烛光中形成一道诡异的彩虹。

我拼命挣扎,掩住口鼻用尽全力抬起右腿,狠狠踹向他的膝盖。

张寂川闷哼一声,吃痛地松开手,喷雾瓶掉在地上,滚到沙发底下。

我趁机挣脱,踉跄着冲向门口,手指刚握住门把就听到他在身后轻笑:

\"你以为邵辉是来救你的?真可爱。\"

我回头看他,张寂川已经优雅地站直了身体,整理着白大褂的领子。

他的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闻一闻,林小姐。用你那双特别的鼻子闻一闻警局的味道。特别是……证物室。\"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用力拉开门,与正抬手准备敲门的邵辉撞个正着。

\"林小姐?\" 邵辉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后退一步,就在这时,一股极淡的凉味钻入鼻腔——那味道来自邵辉身上。

不是张寂川那种浓烈刺鼻的,而是像衣物长时间放在同一个空间里沾染上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我……我来咨询。\" 我艰难地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你们……认识?\"

邵辉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张医生其实是警局的心理顾问,协助我们做罪犯侧写。\"

他转向我身后的张寂川,语气变得严肃,\"张医生,城南刚发现一具女尸,局长希望你现在过去看看。\"

张寂川点头,拿起外套:\"当然。林小姐,我们改天再继续今天的……谈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记得我说的话,用你的鼻子好好闻一闻。\"

离开诊所大楼,冷风让我打了个哆嗦。

邵辉坚持要送我回家,一路上我都在偷偷观察他——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下颌线紧绷,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凉味时隐时现,而我之前竟然从未发觉。

\"邵警官,\" 我试探地问,\"张医生做警局顾问多久了?\"

\"两年多吧。\"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专业知识很扎实,帮我们破过几起棘手的大案。\"

\"包括最近的连环杀人案?\" 我追问道。

车子突然轻微打滑,邵辉迅速调整方向盘:\"这些案件细节不便透露,属于警务机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说起来,你怎么会突然去找张医生?\"

\"朋友推荐的。\" 我盯着他的侧脸,\"他说……今晚会有第四位受害者?\"

邵辉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们停在红灯前,他的表情在霓虹灯下阴晴不定:\"他告诉你这个?\"

\"他暗示的。\" 我紧盯着邵辉的眼睛,\"而且他说……你知道。\"

红灯转绿,邵辉重新启动车子,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打方向盘:\"张医生有时候喜欢玩心理游戏,别太当真。\"

他转头对我笑了笑,但那笑容没有到达眼底,\"你是目击者,不是嫌疑人,没必要卷入太深,好好休息最重要。\"

到家后,我谢过邵辉,却没有立即进门。

等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我立刻拦了辆出租车。

\"市中心警局,麻烦您快点。\" 我报地址时,声音还在发颤。

警局夜间依然灯火通明,我借口找邵辉,顺利通过前台。

走廊里我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凉味,像一条隐形的丝线,引导我前进。

证物室的门虚掩着,我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快速闪身进去。

证物室里整齐地排列着金属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证物袋和箱子,标签上写着案件编号和日期。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很快找到了标记 \"3.15巷口杀人案\" 的箱子——正是我目击的那起。

我从口袋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证物箱的锁扣。

箱子里整齐地放着现场照片、受害者的衣物碎片,还有一个密封的透明小塑料袋,里面装着某种白色粉末。

当我拿起那个袋子时,一股强烈的凉味穿透塑料膜直冲鼻腔,我差点打喷嚏。

“找什么呢?”

我吓得差点扔掉袋子,抬眼望去,邵辉正斜倚在门口,脸色阴沉。

“我……我想确认一些事情。”我放下证物袋,\"这是什么粉末?\"

邵辉走进来,关上门:\"二甲基亚砜混合物,法医报告里提过。\"他靠近我,身上的凉味突然变得明显,\"你不该来这里,林小姐。\"

\"为什么?因为我会发现张寂川和这些案件有关?\"我后退几步,后背抵上金属架,\"还是因为我会发现你也在帮他?\"

邵辉的表情变得陌生,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你知道吗,林梦笙,警犬的嗅觉比人类灵敏一万倍,但它们永远学不会什么时候该停止追踪。\"

他向前一步,我立刻闻到了——那股凉味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不再是残留的气息,而是新鲜的、刺鼻的,和张寂川一模一样。

“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我颤抖着说。

邵辉笑了:\"不,是我处理死人的时候,死人沾上了我的味道。\"他戴上手套,\"张医生说得对,你那双鼻子确实特别。可惜太聪明的人通常活不长。\"

我抓起手边的证物箱狠狠砸过去,趁他侧身躲闪的瞬间冲向门口。

门锁住了,我疯狂扭动把手,听到邵辉在身后冷笑:

\"你以为只有你能闻到味道?\"他慢慢走近,\"每次处理完尸体,那种味道会在衣服上停留好几天。张医生特意调制的香水能掩盖它,但对你这样的鼻子……\"

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值班警官探进头来,眼神里满是疑惑:“邵队?局长在找你。”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挤出门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警局。

夜风吹不散我脑海中的可怕念头——邵辉是张寂川的帮凶,负责清理现场、掩盖证据。而警局里,可能还有更多人参与其中。

回到家,我锁好所有门窗,拉上窗帘,然后瘫坐在地板上发抖。

手机突然 “嗡” 地一声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嗅觉会骗人,但记忆不会。明天下午三点,老城图书馆。一个人来。——Z”

Z,张寂川名字的首字母。

我盯着那条短信,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我误入凶案现场那一刻起,这就不是一场偶然。

我的特殊嗅觉能力,可能根本不是高烧的后遗症……

老城图书馆的钟摆敲了三下,我站在哥特式建筑投下的阴影里,鼻腔里充斥着那股熟悉的凉意,像一条毒蛇从门缝中游出,缠绕上我的脚踝。

手机再次震动,又一条短信跳出来:“地下档案室。别让警卫闻到你的恐惧。——Z”

我推开沉重的橡木门,大厅里空无一人,唯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翻滚起舞。

那股凉味越来越浓,指引我穿过迷宫般的书架,来到一扇标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铁门前。

门竟然没锁。

地下室的楼梯像通往地狱的咽喉,每下一步,凉味就更浓一分。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有细小的冰晶正在黏膜上生长。

地下室的灯光惨白,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照片、图表和几十个贴着标签的香水瓶。

\"欢迎来到我的气味工坊。\"张寂川从阴影中走出,白大褂一尘不染,灰绿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或者说,记忆宫殿。\"

墙上钉着所有受害者的照片,每个人对应一张详细的气味分析表。

我看到了江晓柔,她的照片旁贴着一小缕头发和写着\"恐惧记忆\"的标签。

“你在收集……她们的气味?”我的声音嘶哑。

“不只是收集,是在提纯。” 张寂川轻轻拂过那些排列整齐的香水瓶,“人类情绪会分泌独特的化学物质,恐惧、痛苦、绝望……尤其是死亡瞬间的释放最为强烈。”他拿起一个深红色瓶子轻轻晃了晃,“这是江晓柔的终乐章,美妙吗?”

凉味突然变得刺鼻,我打了个喷嚏,视线模糊了一瞬。

再睁眼时,邵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张寂川身旁,手里把玩着一把解剖刀。

“你来得比预计的早。” 邵辉咧开嘴一笑,“看来我们的气味诱饵很有效。”

我后退一步,后腰撞上金属桌,桌上摆着一套蒸馏设备,正在缓慢滴落某种淡红色液体。

旁边的托盘里是——我的胃部猛地痉挛起来——几片粉红色的肺部组织。

\"别担心,那是上一位客人的纪念品。\"张寂川顺着我的视线解释,\"你的器官会更特别,毕竟……\"他深吸一口气,\"你的嗅觉神经是我见过最完美的。\"

邵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痛呼出声。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他凑近我耳边低语,呼出的气息里混着一股腐臭味,“那天晚上你本该是第四个,但张医生嗅到了你的潜力。”

我的大脑在剧痛中飞速运转,视线扫过墙面——那张本市地图上,所有案发地点都被做了标记,而警局的位置被红圈特别标注。

旁边贴着邵辉的警官证复印件和一张银行流水单——每月固定有一笔来自\"Z制药\"的巨款。

“你们……在做非法药物实验?”我试图挣脱。

“比那更美妙。” 张寂川拿起一个银色喷雾瓶,“想象一下,能让人瞬间回忆起最恐怖经历的气味武器。政府、企业、甚至恐怖组织会花多少钱?” 他陶醉地对着瓶口闻了闻,“邵警官负责筛选合适的‘原料供应商’,而我负责提纯加工。”

邵辉拽着我向角落的手术台拖去,挣扎中,我的嗅觉突然变得异常敏锐——不仅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凉味,还能分辨出邵辉右手虎口有淡淡的硝烟味(他最近开过枪),张寂川的左袖口沾着若有似无的乙醚味(他刚麻醉过什么人)。

更奇怪的是,当我集中注意力时,能\"看到\"空气中飘散的气味分子,像一条条彩色丝带。

邵辉身上的凉味是蓝绿色的,正从他胸口口袋里的手帕散发出来——那里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等等!\"我急中生智,\"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闻到这些吗?我父亲是化学教授,他从小给我注射实验性药物!\"

张寂川果然停下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继续说。”

“我的血液里可能有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故意让声音发抖,“但如果我死了,那种化合物会立刻分解。”

邵辉嗤笑一声:“她在撒谎。”

但张寂川已经拿起了针筒:“取点血样验证下也无妨。”

当针尖刺破我手臂皮肤的瞬间,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闷响。

邵辉腰间的对讲机炸响:“邵队!煤气管道爆炸,需要支援!”

“该死,是那些老化的管道。”邵辉咒骂着,犹豫地看向张寂川。

“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张寂川专注地抽取我的血液,“记得把监控处理好。”

邵辉匆匆离去,凉味随着他的移动在空气中拖出一条蓝绿色轨迹。

我注意到那轨迹在某个书架后特别密集——那里一定有通风口。

“你知道吗,” 张寂川拔出血样针筒,“我第一次见到江晓柔时,她正在图书馆弹钢琴。”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她恐惧时的气味像勃拉姆斯的间奏曲,苦涩中带着甜美的颤音……”

趁他沉浸在回忆中的空档,我猛地用头撞向他的鼻子。

眼镜碎裂的脆响伴随着他的惨叫同时响起,我挣脱束缚,朝书架后的凉味轨迹奔去——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通风井!

“你逃不掉的!” 张寂川在身后咆哮,“我已经在你身上喷了追踪剂,哪怕跑到天涯海角 ——”

我钻进狭窄的通风井,管道越来越窄,铁皮刮破我的衣服和皮肤,但我不敢停下。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忽然透出一缕微弱的光亮。

我用尽全力踹开生锈的栅栏,跌进一个堆满旧书的地下室。

月光从高窗洒落,我踉跄着找到楼梯,却在最后一阶撞见一个人影。

“别动!警察!”

手电筒的光柱骤然射来,强光迫使我下意识地眯起眼。

待视线恢复,我呆住了——举枪的是个年轻女警,她的胸牌上写着\"江晓柔\"。

“你……你的名字……”我语无伦次。

\"实习警员江晓柔。\"她警惕地打量我,\"我们接到爆炸报警。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猛然意识到:这不是死者江晓柔,只是同名同姓。

但为什么她身上有极淡的、与那受害者相同的气味?茉莉花香混合钢琴松香...……

“张寂川在地下室!” 我顾不上细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他就是那个连环杀手,邵辉是他的同伙!”

话音刚落,江晓柔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小江,找到可疑人员了吗?\"是邵辉的声音。

我疯狂地摇头,眼神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

江晓柔眯起眼睛,按下对讲机沉稳地回应:“暂时没有发现,邵队。我去东翼再仔细查查。”

关闭对讲机后,她低声道:\"我一直觉得邵队很奇怪,这次偷偷来调查的。\"

我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希望与决心的气味,像雨后青草般清新:\"跟我来。\"

我们沿着消防通道返回地下室,门缝中渗出蓝绿色的凉味,还有张寂川的自言自语:\"……必须提取完整的嗅球,前颅窝入路最理想……\"

江晓柔握枪的手在抖,但眼神坚定。

我指指门,比了个\"三、二、一\"的手势。

破门的瞬间,张寂川猛地转身,手中的解剖刀闪过一道刺眼的寒光,直逼而来。

“砰!” 江晓柔的枪响了,巨大的后坐力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张寂川胸口绽开血花,不可置信地低头,然后像断线木偶般倒下。

他倒下时撞翻了旁边的蒸馏设备,玻璃器皿碎裂一地,各种液体混合在一起。

突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爆发出来——像是所有受害者的恐惧、痛苦和最后的希望混合在一起。

我的嗅觉神经像被闪电击中,眼前闪过无数片段:

江晓柔在钢琴前回头微笑;邵辉在警局证物室调换标签;张寂川在图书馆地下室记录受害者的临终表情……

最后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女性面孔,是死去的江晓柔,她在黑暗中对着我轻声说 “谢谢”。

等我回过神,江晓柔正对着对讲机呼叫支援。

张寂川的尸体旁,那股凉味正在慢慢消散,像晨雾被阳光蒸发。

……

三天后,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屏幕上的记者语速飞快:邵辉在被追捕途中发生车祸,车毁人亡;警方在图书馆地下室发现了大量证据,正式确认张寂川就是那名连环杀手;“Z制药” 被依法查封,多名涉案高官接受调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江晓柔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瓶。

“这是在张寂川的保险箱里找到的,标签上写着你的名字。” 她把小瓶递到我面前。

我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一股温暖的阳光味道瞬间涌出,像是晒了一整天的棉被,还混合着青草的清新和蜂蜜的甜香。

奇怪的是,这次我的鼻子没有刺痛,只有舒适的暖意。

\"医生说你的嗅觉障碍可能好转了。\"江晓柔笑着说,\"也许是压力解除的缘故?\"

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完整地闻到了医院的消毒水味、窗外的桂花香和江晓柔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

每一种气味都如此清晰,像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出院那天的黄昏,我走过初见死者江晓柔的小巷。

金黄的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空气中飘来街角面包店的香气。

突然,一阵茉莉花香轻轻掠过鼻尖,带着钢琴松香的尾调。

我转头,看见一个穿白裙的女孩站在巷口的光影交界处。

她对我微笑,然后像雾气般消散在夕阳中。

没有恐惧,没有凉意,只有一丝淡淡的感谢,萦绕在我重新苏醒的嗅觉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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