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阳光把谢白沫的社团的玻璃窗晒得发烫。
沈兆玉半靠在书架上调整姿势，白千诗捏着裙摆往镜头前凑了半步，柳梦璃和柳镜昭兄妹并肩站着，夏弥正帮谢毋整理衣领——其实单纯只是因为刚才打游戏输了被谢毋嘲讽了。
按下延迟拍照后走到位置上，谢白沫笑得憨憨的，把这瞬间钉成了带着暖意的照片。
几天后的家乡，蝉鸣把午后拖得漫长。白千诗的琴房里飘出断断续续的《月光》，指尖滑过琴键时带起细碎的风；
院子里，宋瑶练习着枪法，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沈兆玉刚从自己的屋子到白千诗的家，手里变出的冰可乐还冒着白气，“夏弥接着！
夏弥边喝可乐边蹲下逗一只三花猫，猫尾巴扫过她的手背，痒的她直笑。
突然，琴键的声音猛地断了。
“怎么回事？地震了！”白千诗感受着地板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宋瑶的枪刺偏在木桩上，那个木桩每刺出一个大洞；沈兆玉手里的可乐“咚”地掉在地上，棕色的液体在裂开的地砖上蜿蜒；夏弥怀里的猫“喵呜”一声蹿走，她抬头时，看见远处的天空正被乌云一口口吞下。
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几点，很快就连成白茫茫的线。更远处的海面翻起巨浪，灰黑色的浪头卷着白沫拍向岸边，刚建好没多久的空中花园再次报废，惊叫声混着风声钻进耳朵。
一群穿蓝制服的阀界者在街头奔跑着引导普通群众快点撤离，沈兆玉一把拽住差点被晃倒的老人。
“往这边走！跟着大部队，那边是避难所！”灵异局的工作者，在看的沈兆玉几人后，立马指向避难所的方向提醒道。
白千诗拉起吓哭的小孩，夏弥和宋瑶已经开始搬挪挡路的断木——没人说话，只有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在街巷里撞来撞去。
灵异局的天台风很大，李百步扶着栏杆，望着远处那不断碎裂又重组的巨石，渐渐地变出了一个塔的形状。
“当天空崩塌，……”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散碎，“，大地撕裂，大海泛起怒涛，祂终究还是来了。”
“谁来了？”沈兆玉看着夏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一位至尊帝王…千戈领主。”夏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当年他把城市掀了七成，正打算接着毁的时候，来了个握刀的女人，身边还跟着几个同伴。”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力量，“甚至连我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超然的气息，不过也只有最后那把刀的一瞬。最后那女人一刀下去，帝王的手下全没了，连他自己都受了重伤——这座城市的人类才算喘了口气。”沈灵玉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望着那座越来越高的巨石塔。
作战指挥部里，周曦影正把最后一箱急救包推到墙角，指尖蹭到包上的红十字，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颤。
她转身时，看见李百步正对着手心那支装着血清的玻璃管出神，管壁上的血红色液体随着余震轻轻晃。
“爷爷。”周曦影走过去，声音放轻了些，“您别想太多，这次咱们人齐，还有学长他们也在，肯定能赢。”
“小姑娘，挺会照顾人呀。”赵信在一旁笑道。
“那你怎么不找一个？小李，不就挺好的吗？”方秋有些疑惑，她还以为两人是那个呢。
“请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情，方秋部长。”小李在一脸恶寒的说道。
李百步没有管他们，抬眼笑了笑把血清塞回口袋：“你这丫头，倒会给我宽心。”
他拍了拍周曦影的肩，“等这事了了，我拼着老脸也得向上头再申请一次，一定想办法把你那‘另一半’补全了。”
周曦影的眼睛亮了亮，刚要说话，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沈兆玉带着夏弥走进来，鞋上的泥水在地板上留下串串脚印：“李部长，情况怎么样，我们能做点什么？”
“来得正好。”李百步直起身，“所有阀界者都在部署，准备开战。你跟我去核心区，其他人会开路。”
沈兆玉往旁边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夏弥：“我带了个帮手。夏弥……”
李百步打量着夏弥，眉头微蹙。
“她很强。”沈兆玉补充道，语气笃定。夏弥也点了点头。李百步盯着她看了两秒，终于点头：“行，一起走。”
这时，一个士兵掀开门帘跑进来，帽檐上的雨水往下滴：“部长，诺顿先生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东方人的面孔，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神父的黑袍下摆沾了点泥，却丝毫不显狼狈。他走进来，目光先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周曦影身上，像是带着某种沉甸甸的东西。
“诺顿先生，就等你了。”李百步伸手。
“抱歉来晚了，李部长。”诺顿握住她的手，声音平稳，“我一直在为战士们‘祈祷’，所以误了时辰。”他转向周曦影，眼神软了些，“愿主的恩典与你同在。”
周曦影愣了愣，对他道谢。沈兆玉轻“咦”了一声。他用神识扫过诺顿时，发现他的灵魂也和周曦影一样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半的，而且……就算是被隐藏过，沈兆玉也感受到了这两人的连接。空落落的地方飘着若有若无的金色丝线。
他立马通过神识，将这个信息告诉了夏弥。
“师父，这猩红的能量罩到底怎么回事？”周曦影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发紧，“从地震开始我就发出了求援信号，全被挡回来了。”
李百步的脸色沉下来：“跟上次蜂后的罩子一个路数——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连消息都封死了。“
难道是他们合作了？！”赵信一只手摩擦着下巴，猜测道。
“这不可能……千戈领主，虽然好战。但一定不会干这种事，这种像困兽一样的斗争，不是他想要的。”方秋立马反驳道。
“李部长。”在众人研究之际，诺顿突然开口，然后目光落在周曦影身上，“我请求让这位小姐加入核心行动。”
“不行！”李百步想都没想就回绝，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强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她不能去。”他看向周曦影，语气软了些，“她是我的弟子！你知道她的状况……诺顿。她等下也会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参加此次行动。”
诺顿的镜片闪了闪，最终只是点头：“……我明白了。”
沈兆玉和夏弥跟在几位高层的身后，宋瑶和白千诗，因为任务不同，在其他的组里。
开阔的场地上，万千将士看着高台上几人的身影。而李百步也在这时对着台下的众人喊道，“当‘战争’的铁蹄踏碎晨曦，当破界战魔的阴影笼罩故土，当千戈领主的刀锋指向家园每一寸土地——我们不会退！”
“大地撕裂之处，是祖先埋骨的疆场；怒涛翻滚之时，是江河在为家园咆哮！就算天空崩塌，就算烬土遍野，我们捏紧的拳头里，攥着的是祖祖辈辈传下的勇气！”
“让我们用自己的血与火，为家乡筑起不灭的防线！今日在此，以山河为证：生，要守这寸土不让；死，亦要化作护乡的基石！谁想毁灭我们家园，先踏过我们的尸骸！”
“作战！开始！”
这个命令像颗石子投进沸腾的油锅。所有人都朝着空中花园后方冲，海上那座巨石塔已经成型，塔身泛着猩红的光，像根从海底刺向天空的血矛。
刚到中层区，密密麻麻的黑影就从塔底涌出来。在小队中的白千诗变出长剑，宋瑶一枪也挑飞迎面扑来的怪物，两人对视一眼。
所有小队很快被黑影吞没，但下一秒就被地毯式的法术或者其他东西清理出了一片区域。如此的往复，像黑夜里忽明忽灭的星子。
而沈兆玉这边──
“爆破组，轰开壁垒！”李百步看着特殊的光壁，对着耳机吼道。声音被电流磨得发涩。
过了一小会儿，远处的山后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超聚能炮的轰鸣震得人胸腔发疼。前面的钢铁壁垒像纸糊的一样炸开，碎块带着热浪扑面而来。
“哈哈哈，铁公鸡平时抠搜半天，原来是抠在这口大炮上了！”赵信抹了把脸上的灰，大笑着往前冲。
“赵信先生，加快速度。”诺顿从他身边跑过，黑袍被风掀起一角，“壁垒在自我修复。”
“快走。”方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的身影快得像道影子，瞬间穿过还在蠕动的壁垒缺口，“再慢就被关在外面了！”
众人踩着浮空的石头往前挪，脚下的石块时不时晃悠着往下沉。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夏弥抬手甩出几道风刃，沈兆玉的召唤“永恒”，诺顿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本书，念诵声混在雨声里，竟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
又一块石头坠向海面，带起一声短促的惨叫。沈兆玉回头望了眼中层区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李百步。前方的巨石塔越来越近，猩红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像蒙上了一层血。
“终于要开始了吗？”诺顿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风雨里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