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紫霄宫回来，王飞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疲惫。
不是法力消耗多大，是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
黑风岭的诡异，青木城的阴毒，赤血荒原的惨烈……一桩桩一件件在脑子里过，沉甸甸的。
罗睺，寂灭圣教，血祭，混元大罗级别的对手……这洪荒的水，比他想的深了太多。
碧游宫还是老样子，云雾缭绕，仙鹤清唳，隔绝了外界的纷扰。通天教主让他回来休整，没说下一步做什么，他也就乐得清静几天。
赵公明是个闲不住的，回来第二天就不知道跑哪儿找人切磋去了，嚷嚷着要把在荒原被心魔憋的火气发泄出来。洞府里就剩下王飞和云霄。
云霄性子静，话不多。王飞在洞府前的石台上打坐，她就坐在不远处的云霞团上，膝上摊着一卷阵图，安安静静地看。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连发丝都带着点朦胧的金边。
王飞闭着眼，神游物外，调理着体内因为强行催动太极归墟而略微波动的法力。
胸口那被暗金利爪划开的地方早已愈合，但一丝极淡的寂灭寒意似乎还盘踞在经络深处，驱之不散，像根看不见的刺。
他皱了皱眉，气息微微一乱。
几乎同时，一股温润清凉的气息从旁边蔓延过来，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拂过他周身。
那股顽固的寂灭寒意被这气息一裹，竟像是冰雪遇阳，消融了不少，经络里滞涩的感觉顿时通畅。
王飞睁开眼，看向云霄。
云霄依旧低着头看阵图，仿佛什么都没做，只有指尖一缕极淡的云气刚刚散去。她长长的睫毛垂着，侧脸线条柔和。
“多谢。”王飞开口，声音有点哑。
云霄这才抬起头，眸光清亮：“副教主客气了。
那寂灭之力诡谲，残留一丝也易生后患。我的云霞之气虽不擅攻伐，于涤荡污秽、安抚灵识还算有些用处。”
她说着，放下阵图，素手轻抬，凝聚出一团更加凝实的、氤氲着霞光的云气，递到王飞面前。
“副教主若不介意，可引此气入体，循经络运转周天，或可助你彻底清除残秽。”
王飞看着她掌心那团温暖明亮的云霞，没拒绝。
他接过，那云气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轻轻跃动。依言将其引入体内，顺着皇极太极的法力流转。
所过之处，不仅那丝寂灭寒意被彻底化去，连带着连日奔波、激战带来的心神损耗，都仿佛被温柔地抚平，暖洋洋的，很是舒泰。
运行一周天，王飞长吁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看向云霄，眼神里带了点真实的暖意：“你这云霞之道，倒是玄妙。比很多灵丹妙药都管用。”
云霄浅浅一笑，如云破月来：“雕虫小技，能帮到副教主便好。”
她顿了顿，看向王飞，“副教主从赤血荒原回来后，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可是在忧心那寂灭圣教之事？”
王飞站起身，走到石台边缘，望着下方翻涌的云海。“是啊。
以前在下界，觉得一统寰宇，登临绝顶，便算成了事。到了这儿才知道，天外有天。
这洪荒看似广大无边，实则暗流汹涌，一个弄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罗睺……那是道祖的对手，我们这些人，卷进来，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他说的很平静，但话里的沉重，云霄听得明白。
她也站起身，走到王飞身侧稍后的位置，轻声道：“副教主何必妄自菲薄。
若非有你，黑风岭、青木城的祸患不知要蔓延多久，赤血荒原那些生灵恐怕也已尽数化为魔心养料。
便是面对混元大罗，副教主亦能战而胜之，护得我等周全。这份修为与担当，教主和诸位圣人都看在眼里。”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洪荒存亡，非一人之事。道祖与诸圣在筹谋，我等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好。副教主……并非独自一人。”
王飞回头看了她一眼。女子身姿挺拔，容颜绝美，眼神清澈而坚定。
他忽然想起在炎黄大世界时，身边虽然也有诸多臣子、道友，但多是敬畏居多，像这样并肩而立、温言宽慰的，似乎没有。
他心里那点因为未知强敌而产生的阴霾，忽然就散了些。
“说的是。”王飞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不少，“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道祖还没发话呢，我在这儿瞎琢磨什么。”
他活动了下筋骨，“闷了好几天，出去走走？听说碧游宫后山的流霞瀑景色不错，陪我去看看？”
云霄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邀约，微微一愣，随即颔首：“好。”
流霞瀑在碧游宫后山深处。还未走近，便听到隆隆水声。
转过一片古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千丈瀑布如同银河倒挂，从悬崖顶端倾泻而下，砸入下方的深潭，激起漫天水雾。
奇异的是，因这碧游宫特有的云霞灵气，那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华，流转变幻，宛如漫天霞光流动，故名“流霞瀑”。
潭水清澈见底，周围奇花异草遍布，灵气氤氲，确实是个静心养性的好地方。
两人在潭边一块光滑的巨石上坐下，都没说话，只是看着那瀑布奔流，霞光飞舞。
过了一会儿，云霄忽然轻声开口：“副教主可知，我与兄长，还有两位妹妹，本是天地间第一缕云霞得道。”
王飞有些意外她会说起这个，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云霞无定，聚散无常。得道之初，我们兄妹四人漫无目的，飘荡于天地之间，看尽山川变迁，生灵繁衍，却总觉得与这热闹的洪荒隔着一层。”
云霄望着瀑布，眼神有些悠远，“后来蒙恩师不弃，收入门下，授以大道，才算有了根基。
封神劫起……琼霄、碧霄她们性子急，卷入劫中，最终……是我这做姐姐的没能护住她们。”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王飞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深深黯然。
“自那以后，兄长性子愈发急躁，我则更愿独处，总觉得……热闹是别人的，与我无关。”她顿了顿，转头看向王飞，眸光如水，“直到此次随副教主下界行走。
见副教主为查明真相，不惧艰险；面对邪魔，雷霆手段；
对待无辜，又存仁念。
不知不觉间，云霄竟也觉得，这洪荒天地，或许并非只有聚散离合，也有些值得去守护、去争取的东西。”
王飞看着她，没想到自己随性的行事，竟能让她有这般感触。
他笑了笑：“我哪有什么仁念，不过是觉得，该做的就去做，该杀的就杀掉，图个念头通达罢了。
至于守护……能力范围之内，顺手而为。”
“念头通达，顺手而为……”云霄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随即也莞尔，“副教主活得通透。”
“不通透不行啊，”王飞半开玩笑，“不然早被那些弯弯绕绕给烦死了。”
正说着，远处天边传来一声嘹亮的鹤唳。一只羽翼鲜亮的仙鹤穿过流霞，朝着他们这边飞来，爪下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
飞到近前，那仙鹤盘旋一圈，将爪下之物轻轻抛下，正落在王飞和云霄面前的石头上。竟是一枚红彤彤、灵气盎然的异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仙鹤对着云霄清脆地叫了两声，拍了拍翅膀，又优雅地飞走了。
“这是……”王飞拿起那果子，触手温润。
云霄解释道：“是后山霞光潭边特有的‘流霞朱果’，三百年一熟，于稳固神魂、滋养元气颇有奇效。这鹤儿平日里受我些许点化，偶尔会衔些灵果来。”
王飞掂量着果子，笑道：“看来跟你出来走走还有口福。”他顺手将果子递给云霄，“你之前耗神助我，这个正好补补。”
云霄微微一怔，看着递到面前的朱果，又看看王飞坦然的目光，伸手接过，轻声道：“多谢副教主。”
她小口吃着果子，动作优雅。王飞就靠在一边，继续看瀑布流霞。阳光，水汽，霞光，还有身边安静吃着果子的女子，构成了一幅难得宁静的画面。
那些洪荒秘辛，寂灭阴影，似乎都被暂时隔绝在了这片山水之外。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数日后，一道传讯玉符破空而来，径直落入王飞洞府。
玉符是通天教主传来的，内容很简单，却让王飞刚放松下来的心弦再次绷紧。
“速来紫霄宫。罗睺踪迹，已有眉目。新的任务，需你与云霄前往。”
王飞捏着玉符，看向一旁同样收到讯息、神色凝重的云霄。
短暂的休整结束了。
新的征程，就在眼前。而这一次，目标直指那一切祸乱的源头——魔祖罗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