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偏殿。
石皇(王华)那石质的身躯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矗立在已然熄灭的魂灯之前。
殿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他体内因极致愤怒而隐隐传来的、如同地壳运动般的低沉轰鸣。
这绝非寻常的陨落。到了混元大罗金仙巅峰这等层次,尤其是本尊还身负皇极这等统御级大道,即便遭遇不测,神魂受创,道基受损,也不会彻底消失。
除非……是形神俱灭,真灵不存,连存在于世间的所有痕迹都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抹除!
石皇那由混沌顽石雕琢而成的面孔上看不出表情,但那双石眼中迸射出的光芒,却锐利得足以刺穿虚空。
他与王飞本是一体,虽为身外化身,独立修行已久,但那份源自本尊的核心联系骤然断绝带来的空无与剧痛,依旧清晰无比地传递到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不是简单的陨落,是“存在”的抹杀。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偏殿的穹顶,穿透碧游宫层层叠叠的仙光禁制,望向了宫阙后方那片区域——原本,那里矗立着一座通往未知之地的古老混沌大阵。
本尊王飞,便是在探索那座大阵后,才逐渐变得有些“不同”,最终踏上了那条所谓的“追寻洪荒秘辛、对抗寂灭之主”的道路。
而此刻,在他的感知中,那片区域空空如也!
那座散发着苍茫、混乱、甚至带着一丝不祥气息的混沌大阵,消失了!
并非被隐藏,也非被破坏后的残留,而是彻彻底底的,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的消失!
石皇的石心猛地一沉。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他的意识:“本尊…是自行毁去了大阵?”
是了!唯有这个解释!
本尊定然是在大阵另一端遭遇了无法想象的大恐怖,甚至可能察觉到了自身陷入绝境。
为了阻止那未知的危险通过大阵蔓延至碧游宫,蔓延至他石皇镇守的这片基业,才在最后关头,以某种决绝的方式,连同自身的存在与大阵一起,彻底葬送!
是寂灭之主?还是其他什么?
石皇不知道。但他知道,本尊王飞,那个一手创立炎黄仙朝,纵横睥睨,道心坚不可摧的男人,绝不会轻易选择自毁。
除非,局面已经到了万劫不复、别无他选的地步!
一股混杂着悲痛、愤怒、以及沉重责任的滔天巨浪,在石皇那石质的心腔内汹涌澎湃。
本尊已逝,他王华,这具身外化身,便成了炎黄仙朝在这碧游宫,唯一的支柱!
他必须稳住!必须守住本尊留下的一切!
他一步踏出偏殿,身形出现在碧游宫最高的通天殿顶。
磅礴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覆盖了整个碧游宫及其周边百里疆域。
石皇的目光扫过下方,看到了五个小灵兽在修炼八九玄功。
他们都不知道,一场巨大的变故已然发生。
石皇沉默着。当务之急,是彻底封锁宫阙后方那片区域,抹去所有关于那座混沌大阵曾经存在的痕迹,并加强整个碧游宫的防御。
他心念一动,沟通了碧游宫的核心禁制。
无声无息间,宫阙后方那片区域被层层叠叠的空间迷障与幻象阵法笼罩,从外界看去,那里只是一片寻常的云海仙山,再无任何特异之处。
同时,整个碧游宫的护宫大阵被悄然提升至最高警戒级别,能量流转变得更加晦涩而强大。
做完这一切,石皇的身影消失在殿顶,回到了自己平日清修的石殿之中。
他需要时间消化本尊陨落带来的冲击,需要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更需要……提升实力!
本尊已逝,他这具化身虽也有混元修为,但比起本尊的巅峰之境,还差得远。
在这危机四伏的洪荒,没有足够的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他盘坐在冰冷的石殿中央,开始疯狂地汲取着碧游宫汇聚的天地灵气,引动地脉精华,锤炼自身的石皇道体与本命法则。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应对任何可能到来的风暴,强到有朝一日,能去查明本尊陨落的真相,能去面对那让本尊不惜自毁也要阻断的恐怖存在!
……
就在石皇于碧游宫内默默积蓄力量、稳定局势的同时。
在那片被王飞自爆炸毁的、位于寂灭虚空边缘的幻境废墟之中。
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灰色的雪花般缓缓飘落,混乱的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原本“七圣天”和“截天大陆”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不断扭曲蠕动的虚无孔洞,仿佛宇宙的伤疤。
一点微不可查的、黯淡到极致的灰色光芒,在虚无的深处悄然亮起。
那光芒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带着一种顽固到极点的生命(或者说存在)力。
光芒中,隐约可见一个极其模糊、残缺不全的印记轮廓,那印记的形状,赫然与王飞的皇极道印有几分相似,却又充满了死寂与破败的气息。
这是王飞自爆后,在那极致毁灭与寂灭之力双重冲刷下,奇迹般残存下来的一丝……道痕碎片?
或者说,是被寂灭之力污染、同化后的一种诡异残留?
这丝残留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它漂浮在死寂的虚空中,汲取不到任何能量,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然而,就在它即将湮灭的刹那,遥远的、不知位于何处地方,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属于皇极大道的本源气机,如同跨越了无穷时空,被这丝同源的残缺道痕碎片所吸引,悄然渗透而来,融入了那点灰色光芒之中。
得到这一丝微弱至极的本源滋养,那灰色光芒稳定了一丝,不再继续黯淡。
它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缓缓漂浮着,陷入了某种近乎永恒的沉寂。
是彻底消亡前最后的回光返照?还是……某种更加诡异、更加不可预测的变化的开始?
无人知晓。
唯有那冰冷的、吞噬一切的寂灭虚空,依旧无声地蔓延,注视着这一切。
而那制造了这场惊天骗局、导致王飞陨落的幕后黑手——寂灭之主,其意志似乎并未因这个“玩具”的毁坏而有所波动,依旧隐藏在无尽的黑暗深处,等待着下一个猎物,或者……进行着更深层次的谋划。
碧游宫内,石皇闭关的石殿大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内外。
一场因王飞之死而引发的暗流,才刚刚开始在地下涌动。
而王飞自身那残存的一丝诡异道痕,则在这场风暴的边缘,陷入了未知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