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入兰陵地界时,恰逢盛夏。金麟台的莲池已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粉白的荷花在绿叶间亭亭玉立,三只雪狮趴在池边的青石上,看见船影就摇着尾巴奔过来,“莲华”果然又胖了些,跑起来像团滚动的雪球。
“可算来了!”金凌站在码头挥手,身上穿着件月白的锦袍,袖口绣着朵小小的莲花,“再不来,‘莲塘’就要把你上次寄的莲子酥全偷吃完了。”
魏无羡跳上岸,弯腰揉了揉“莲华”的脑袋:“我看是你自己想吃了吧?”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云梦的藕夹,热乎的。”
金凌的耳尖红了,接过食盒却嘴硬:“念卿说想吃,我才没盼。”
江念卿立刻从蓝思追身后钻出来,举着个莲壳哨:“金凌哥哥,我带了新哨子,比上次的好听!”说着就吹了声,哨音清脆,惊得池里的锦鲤跳出水面。
众人笑着往里走,莲池边的柳树下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刚开封的莲子酒,酒香混着荷香漫开来。聂怀桑摇着扇子坐在桌边,见了他们就招手:“快来快来,我新写的话本,正缺个结尾呢。”
“又写什么了?”魏无羡凑过去看,只见话本上画着只雪狮抱着莲蓬啃,旁边批注着“此处应有魏前辈捣乱”。
“聂宗主又编排我!”魏无羡作势要抢话本,却被蓝忘机拉住。蓝忘机指着池中央的画舫:“那里凉快,去坐坐。”
画舫里铺着竹席,江家的厨子正忙着摆盘,炸藕夹、莲子羹、凉拌藕带……满满一桌都是熟悉的味道。江澄靠在窗边看风景,手里转着个莲子羹勺,正是上次给魏无羡的那把,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里。
“还挺会享受。”魏无羡夺过勺子,发现内侧的“羡”字被磨得更浅了,“怎么不自己留着?”
江澄别过脸:“念卿说想玩,给她的。”话刚说完,就看见江念卿正缠着蓝思追教她剥莲子,哪里有空理勺子,顿时有些尴尬。
魏无羡憋着笑,把勺子塞回他手里:“拿着吧,等会儿喝莲子羹用。”
午后的阳光透过荷叶洒在画舫上,碎成点点金斑。蓝景仪和金凌比赛摘莲蓬,两人划着小船在池里穿梭,谁也不让谁;江念卿则和蓝思追坐在画舫边喂锦鲤,把莲子一颗颗扔进水里,引得鱼儿争食。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肩头打盹,听着远处的嬉笑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香和荷香。蓝忘机正在给他扇扇子,扇面是聂怀桑新画的采莲图,画里的两人并肩坐在船头,像极了此刻的他们。
“你说,”魏无羡忽然睁开眼,“明年这里的莲花,会不会比今年更多?”
蓝忘机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会。”他望向池里的新绿,“就像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魏无羡笑了,往他怀里蹭了蹭:“有你在,自然越来越好。”
傍晚时分,夕阳把莲池染成一片金红。金凌让人在池边搭了台子,点起莲灯,一盏盏莲灯顺着水流漂远,像串起的星星。蓝景仪和江念卿比赛谁的莲灯飘得远,吵吵嚷嚷的,却格外热闹。
聂怀桑站在岸边看莲灯,忽然说:“我的话本有结尾了。”他指着漂向远方的莲灯,“就写‘莲灯载着牵挂,漂向每一个有等待的地方’。”
众人都沉默了,望着莲灯渐渐远去,仿佛看见它们漂向了云深不知处的后山,漂向了云梦的荷塘,漂向了南疆的莲田,漂向了每一个有牵挂的角落。
夜深时,画舫上的灯还亮着。魏无羡和蓝忘机并肩坐在船头,看月光洒在池面上,像铺了层碎银。远处传来孩子们的鼾声,蓝景仪抱着个莲蓬睡熟了,金凌的怀里则躺着只雪狮,一人一兽睡得正香。
“该回去了。”蓝忘机轻声道,握住魏无羡的手。
魏无羡点头,却不想动。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是这样: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有喜欢的味道在鼻尖,有温暖的牵挂在心底,有岁岁年年的安稳在眼前。
船离兰陵时,天刚蒙蒙亮。三只雪狮站在码头送行,“莲华”嘴里还叼着个莲蓬,像是要送给他们。金凌站在雪狮身后,眼圈有些红:“冬天……冬天记得来喝梅子酒。”
“一定来!”魏无羡挥手,“到时候给你带云深不知处的新莲子!”
船行渐远,兰陵的轮廓渐渐模糊,只有莲池的方向还飘来淡淡的荷香。魏无羡靠在蓝忘机怀里,看着天边的朝霞,忽然想起那枚种在云深不知处的莲子,想必此刻,也该冒出新芽了吧。
而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下一站是南疆的向日葵田,是云梦的新藕塘,是云深不知处的桃花林……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身边有彼此,有故友,有牵挂,就是最好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