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深不知处时,恰逢一场春雨。细密雨丝打在竹叶上,簌簌作响,像无数支小笔,在青石板路上晕开深浅不一的墨痕。江念卿刚推开院门,就被蓝思追拉着往兰陵城外的方向跑:“去看看我们的海棠!”
雨幕里的荷塘更显温柔,粉白的并蒂莲被洗得愈发水灵,叶片上滚动的水珠坠落在水面,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而那日埋花种的地方,竟真的冒出了点点新绿——细小的嫩芽顶着湿润的泥土,正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真的发芽了!”江念卿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的叶片,雨珠沾在指尖,凉丝丝的。蓝思追撑着伞站在她身后,伞沿的水珠滴落在两人肩头,混着泥土的腥气与莲香,格外清新。
“温前辈说的没错,回到最初的地方,总会生根的。”蓝思追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江念卿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的笑意,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干净又明亮。
两人在荷塘边待了许久,直到雨势渐小,才并肩往回走。路过药铺时,见温宁正蹲在屋檐下翻晒草药,竹匾里的薄荷叶片带着雨后的湿润,散发出清凉的香气。
“回来啦?”温宁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泥,“刚煮了驱寒的姜汤,快进来暖暖身子。”
药铺里弥漫着草药与姜汤的混合气息,墙角的架子上摆满了药罐,阳光透过雨雾照进来,在药草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念卿捧着姜汤碗,忽然想起手札还空着几页,便从袖中取出来,就着窗边的光线写道:“三月十二,雨,荷塘边的海棠发芽了,像撒在土里的星星。”
蓝思追凑过来看,见她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芽,忍不住提笔添了片小小的荷叶,叶片上还画了滴雨珠。两人相视而笑,姜汤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
回到云深不知处时,却见静室门口堆着几个食盒。蓝景仪正坐在台阶上,手里捏着块糕点,见他们回来,立刻跳起来:“你们可算回来了!金凌他娘又送了点心来,说是新做的荷花酥,还热着呢!”
食盒里的荷花酥层层起酥,咬一口便掉渣,清甜的莲蓉馅混着黄油的香气,让人想起兰陵的荷塘。金凌站在一旁,耳根微红:“我娘说……说你们去清河肯定没吃好,让你们补补。”
江念卿刚拿起一块,就见魏无羡从廊下跑过,手里举着支新做的纸鸢,蓝忘机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半坛天子笑:“念卿!思追!快来试试我新做的纸鸢!这次画了云深不知处的兔子!”
蓝曦臣正坐在屋中看书,闻言抬头笑道:“怀桑刚才派人送了信,说清河的梨花开了,问我们要不要去赏玩。”
江澄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提着个布包,扔给江念卿:“莲花坞的新茶,泡着喝。”布包上还沾着些水汽,想必是冒雨送来的。
江念卿看着眼前这些人,忽然觉得这雨天也变得格外热闹。她把荷花酥递到蓝思追嘴边,看着他咬下一块,忽然想起清河的海棠,想起荷塘的新苗,想起手札里那些琐碎的记录——原来最珍贵的时光,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时刻,而是这样被烟火气包裹的日常。
午后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魏无羡拉着众人去放兔子纸鸢,结果纸鸢刚飞起来,就被路过的蓝启仁先生看见,当场罚了魏无羡抄家规。蓝忘机默默陪他站在祠堂,魏无羡却不恼,一边抄还一边朝外面做鬼脸,惹得蓝景仪和金凌在廊下偷笑。
江念卿和蓝思追坐在竹荫下,翻着手札。里面夹着的海棠花瓣已经干透,带着淡淡的香,新添的字迹和图画里,有清河的水榭,有荷塘的新苗,还有此刻竹影里的光斑。
“你看,”江念卿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还空着,等秋天去清河吃梨,我们就把梨子画在这里。”
蓝思追点头,忽然从袖中取出支新的毛笔:“我让景仪帮忙买的,据说用清河的狼毫做的,画出来的线条更细。”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温宁的声音,说药铺的薄荷晒好了,让他们过去拿一些。江念卿起身时,蓝思追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手札,又撑开伞——方才的雨虽然停了,竹枝上还挂着水珠,偶尔会滴落下来。
阳光透过伞面的缝隙落在手札上,照亮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图画。江念卿忽然觉得,这本手札就像他们的岁月,看似平淡,却被这些细碎的温暖填得满满当当。
或许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雨天,更多的等待,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些牵挂的人,有手札里记满的日常,每一天都会是值得期待的。
竹影在风里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手札被蓝思追小心地收进袖中,里面藏着的,是莲香,是棠影,是雨声,是所有关于陪伴与约定的,温柔的痕迹。而这些痕迹,还在一天天,被新的时光,慢慢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