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那日,莲花坞的莲花开得最盛,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像缀满了星星的云。江念卿坐在镜前,由金凌的母亲替她绾发。桃木梳划过青丝时,她望着铜镜里映出的红妆,忽然想起母亲瓷瓶上的缠枝莲——原来当年母亲藏在瓶底的期许,真的要在今日开出花来。
“姐姐你看,”金凌捧着凤冠跑进来,少年早已褪去稚气,眉宇间有了几分江氏宗主的沉稳,却还是难掩雀跃,“这凤冠上的珍珠,是魏前辈特意从金麟台挑的,说要比当年金子轩前辈给阿娘的更亮。”
凤冠刚戴稳,蓝思追便从廊外走进来。他穿着月白喜袍,衣襟处的并蒂莲纹在晨光里泛着柔光,腰间系着的玉佩与她腕上的玉镯轻轻一碰,发出清越的声响。“可以走了吗?”他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像株迎着风的青竹。
江念卿望着他发间的玉冠——那上面的并蒂莲纹,一半是云深的银白,一半是莲花坞的绯红,忽然想起手札里那句“云与莲并蒂而生”。她伸手将藏在袖中的手札递给他,最后一页上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站在开满莲花的荷塘边,头顶是并蒂而生的云纹与莲纹。
迎亲的队伍刚走出院门,就见魏无羡骑着小苹果,手里举着串红绸扎的莲花灯,笑得比朝阳还要灿烂:“新人慢走!我这盏‘引路灯’可是照着你们往后的好日子呢!”蓝忘机跟在一旁,手里牵着匹白骏马,马背上铺着绣满云莲双纹的锦垫,见他们走来,微微颔首:“此去云深,一路平安。”
江澄站在祠堂门口,手里捧着那坛尘封多年的酒。晨光落在他鬓角的霜色上,竟柔和得像落了层雪。“这酒,”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你阿爹说要等你嫁人时开封,今日正好。”说着拔出坛塞,清冽的酒香混着莲香漫开来,竟比满池莲花还要醉人。
众人围着酒坛浅酌时,聂怀桑忽然笑着起哄:“念卿丫头,不说说这酒的滋味?”江念卿抿了口酒,清甜的滋味从舌尖漫到心底,忽然想起老槐树下蓝思追说的那句“等将来”,眼眶一热:“像……像阿爹当年藏在糖盒里的麦芽糖,甜得刚好。”
蓝思追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得她指尖发痒。他望着祠堂里江枫眠与虞夫人的牌位,轻声道:“阿爹,阿娘,我会护着念卿,岁岁平安。”话音刚落,就见供桌上的烛火轻轻跳了跳,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船队行至云梦渡口时,魏无羡忽然指着远处的荷塘喊:“快看!那并蒂莲开了!”众人望去,只见满池莲叶中央,两朵粉白的莲花并蒂而生,花瓣紧紧相依,像极了喜袍上纠缠的云纹与莲纹。江念卿摸着腕上的玉镯,忽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何要在莲心藏云纹——原来最好的归宿,从不是孤身挺立,而是与心上人并肩,在岁月里长成彼此的根。
入了云深不知处,寒潭边的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温柔的雪。新房里的陈设处处透着用心:梳妆台上的青瓷瓶插着刚折的绿萼梅,铜镜边缘缠着银白的云纹,连被褥上都绣着云莲双纹,像是把莲花坞的荷塘与云深的梅林,都织进了这方寸天地。
夜深人静时,蓝思追坐在灯下,轻轻翻开江念卿的手札。从守岁夜的初见到槐树下的盟誓,从莲花坞的新莲到云深的绿萼梅,每一页都记着寻常日子里的细碎温暖,像串起来的珍珠,闪着温润的光。他忽然提笔,在最后一页添了行字:“今日酒开封,莲花开,往后岁岁,皆如此时。”
窗外的月光透过海棠枝桠,落在手札上,将那行字照得清晰。远处寒潭的水声、风吹过梅林的轻响、还有新房里偶尔响起的轻笑,混在一起,像首最温柔的歌。
那坛开封的酒,终究是酿出了最甜的滋味;那些藏在旧物里的期盼,终究是在岁月里开出了花。而江念卿的手札,还在继续写着——往后的日子,有寒潭的海棠落满窗棂,有荷塘的莲花年年绽放,有身边人陪着,有岁月记着,便会像那并蒂而生的莲,一季季开下去,一年年甜下去,直到时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