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穿透窗棂,谢怜便被灶间传来的轻响唤醒。他揉了揉眼坐起身,墨尾早已不在枕边,只留下一团暖烘烘的窝痕。披衣推门时,正见花城系着素色布裙,在灶台前弯腰添柴,火光明明灭灭映在他侧脸,连发尾都染了层暖意。
“怎么起这么早?”谢怜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拢住他的腰,鼻尖蹭过他肩头的布料,还带着晨露的微凉。花城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灶火的温度:“想着今日要去镇上办年货,早些备好早饭,路上能少耽搁些。”他转头看向谢怜,眼底盛着笑意,“粥在锅里温着,还有你爱吃的糖糕,是用上次买的麦芽糖做的。”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将墨尾托付给隔壁阿婆照看——小家伙听说不能跟着去,扒着谢怜的裤腿叫了好一会儿,直到阿婆拿出晒干的小鱼干才肯松爪。谢怜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耳朵:“乖,我们傍晚就回来,给你带糖炒栗子。”墨尾叼着小鱼干,似懂非懂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牵着花城的手走在乡间小路上,晨雾还未散尽,路边的枯草挂着霜花,踩上去咯吱作响。溪水潺潺流淌,偶尔能看见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上次阿婆说镇上的年货市集这几日最热闹,说不定还能买到新鲜的腊味。”谢怜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镇口,语气里满是期待。花城握紧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若是没有,我们便去后山打些野味,自己熏制,味道更地道。”
刚到镇口,便听见喧闹的人声。红绸灯笼挂满了街道两侧,摊位顺着石板路一路排开,卖春联的、炸糖花的、织绒花的,还有农户提着自家养的鸡鸭,吆喝声此起彼伏。谢怜一眼就看到了街角的红纸摊,拉着花城快步走过去。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他们过来,笑着递过一叠红纸:“小伙子,是要写春联吧?这纸是上好的宣纸,吸墨性好,贴在门上能挺到开春呢。”
花城接过红纸,指尖拂过纸面,质感细腻。“劳烦多拿几叠,”他转头看向谢怜,“除了贴在自家门上,还得给阿婆和老水手各送一幅。”谢怜点头,目光落在摊位旁挂着的福字上,金粉勾勒的“福”字熠熠生辉:“这个福字真好看,我们买几个贴在窗上吧。”
买完红纸,两人又去了粮油铺。掌柜的见是他们,热情地迎上来:“二位可是来买盐?前几日刚到了新盐,颗粒匀净,味道正。”谢怜应着,接过掌柜递来的盐袋,掂量了掂量:“再给我们称些面粉吧,想着回来做些馒头,冻在缸里,早上热一热就能吃。”花城补充道:“还要些糯米,过几日包些汤圆,阿怜爱吃甜口的。”
从粮油铺出来,街边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谢怜脚步顿了顿,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摊位。花城笑着牵起他的手,走向那处摊位:“知道你惦记着墨尾,也给你买些。”摊主熟练地用小铲将栗子装进纸袋,热气裹着甜香扑面而来。谢怜接过纸袋,忍不住剥了一颗塞进嘴里,软糯香甜,暖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口。
走到市集尽头,正见一个卖腊味的摊位。挂满竹竿的腊肉、腊肠泛着油亮的红光,摊主正拿着刀给客人切肉,油花顺着刀刃滴落。“这腊味是用松枝熏的,带着松木香,”摊主见他们驻足,连忙介绍,“二位要是诚心买,我给你们算便宜些。”花城拿起一块腊肉闻了闻,香气醇厚,没有杂味:“给我们称两斤腊肉,再要一串腊肠。”谢怜补充道:“还要些腊鱼,墨尾也能吃一点。”
待买完所有东西,日头已升至半空。两人提着沉甸甸的包裹,找了家茶馆歇脚。店家端来两碗热茶,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窗外的人影。谢怜捧着茶碗,看着对面的花城,忽然笑了:“还记得以前在菩荠观的时候,过年只买一张红纸,写一副春联,贴在破门上,就算过年了。”花城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以后不会了,有我在,每年都让你热热闹闹的。”
歇了片刻,两人起身准备返程。刚走出茶馆,就见一个卖绒花的小摊前围着不少人。谢怜目光被摊位上的绒花吸引,粉色的桃花、白色的梨花,做工精致,栩栩如生。花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拉他走过去,拿起一支粉色的桃花绒花,插在他的发间:“好看。”谢怜脸颊微红,伸手想取下,却被花城按住手:“戴着吧,这样回去,墨尾肯定认不出你了。”
一路说说笑笑往回走,包裹虽沉,却丝毫不觉得累。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见阿婆牵着墨尾站在路口张望。墨尾看见他们,立刻挣脱阿婆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围着谢怜的脚边打转,尾巴摇得飞快。谢怜蹲下身,把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递到它面前,墨尾立刻凑过来,用鼻子嗅了嗅,发出欢快的叫声。
回到家,两人先把买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花城将腊肉、腊肠挂在屋檐下通风的地方,谢怜则把面粉、糯米倒进缸里,又将红纸和福字放在案上。墨尾跟在他们身后,一会儿蹭蹭谢怜的腿,一会儿又跑到花城脚边,嘴里还叼着半颗栗子,模样格外欢快。
傍晚时分,灶间又升起炊烟。花城在灶前烧火,谢怜则在案边揉面,准备做馒头。面团在他手中渐渐变得光滑柔软,他揪下一小块面团,捏成小猫的形状,放在蒸笼里。“三郎,你看这个像不像墨尾?”谢怜笑着指给花城看。花城探头看了看,眼底满是笑意:“像,尤其是这圆滚滚的身子,一模一样。”
馒头蒸好时,天色已暗。两人坐在桌前,就着早上剩下的糖糕,吃着刚蒸好的馒头。墨尾蹲在桌旁,等着谢怜给它掰馒头碎屑。谢怜拿起一个小猫形状的馒头,掰了一小块放在它的碗里,墨尾立刻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尾巴轻轻晃着。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炉边,开始准备写春联。花城铺好红纸,研好墨,拿起毛笔,转头问谢怜:“想好写什么了吗?”谢怜想了想,笑着说:“就写‘岁岁平安’吧,我们平安,阿婆和老水手也平安。”花城点头,笔尖落在红纸上,笔走龙蛇,“岁”字刚劲有力,“岁”字温润柔和,两种字体交织在一起,却格外和谐。
墨尾蜷在谢怜的膝头,看着案上的红纸,偶尔伸出爪子想碰,都被谢怜轻轻按住。窗外的风声渐小,炉中的炭火噼啪作响,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映得案上的春联愈发红艳。谢怜靠在花城肩上,看着他认真书写的侧脸,心里满是安稳——这样的日子,有爱人相伴,有烟火暖身,便是他此生最想要的圆满。
待写好最后一副春联,夜色已深。花城将春联晾在案上,转身抱住谢怜,下巴抵在他的发顶:“阿怜,新年快乐。”谢怜靠在他怀里,轻声回应:“三郎,新年快乐。”炉中的炭火依旧温暖,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照亮了案上红艳的春联,也照亮了两人相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