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处清幽的院落,与采言薇的短暂会面仿佛一场幻梦。
林玉斓、吴升二人并肩沿着来时的青石小径往外走,林玉斓斟酌了一下语气,开口道:“吴升,方才我虽未在场,但也能猜到几分。采言薇那孩子性子是清冷了些,但她绝非寻常女子。”
“能在如此年纪,应下这等关乎宗门乃至郡城大局的婚约,这份担当与决断,已是极为难得了。”
她侧目观察着吴升的表情,“希望你不要因此觉得被冒犯,或者心中存有什么芥蒂。”
“对于知晓内情的人而言,这不过是一场权宜之计,是合作的一种形式,绝不会影响到你个人的任何事情。”
吴升闻言,脚步未停,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摇曳的竹影,摇了摇头:“林院长多虑了。吴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更无半分矫情之意。”
“绝不会认为天下女子都非我不嫁,或是觉得采姑娘此举是下嫁。事情既已定下,其中利弊得失也已言明,我自会坦然接受,并依约履行,该如何,便如何,不会节外生枝。”
林玉斓听着他这番通透豁达的言语,心中感慨万千。
她看着身旁这个年轻人,天赋卓绝已然令人惊叹,心性竟也如此沉稳练达,不骄不躁,能清晰地认识到这婚约背后的实质,并以一种近乎理性的态度去对待。
再想到采言薇那同样超凡脱俗的天资与心性,不由暗叹。
这天底下,能配得上采言薇的男子凤毛麟角,而能让她甘愿以这种方式下嫁,且双方还能如此平静接受的。
恐怕也就眼前这一位了,此事若传开,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又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两人即将走出这片接待贵客的区域时,一位身着蓬莱仙岛执事服饰、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路径前方。
林玉斓见到此人,微微颔首示意,对方也点头回礼。
“吴升,你在此稍候片刻。”林玉斓对吴升说了一句,便与那中年男子走到不远处一株苍劲的古松下,低声交谈起来。
吴升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四周仙气缭绕的景致,心中平静无波。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婚约,他接受的比想象中更快。
正如他对林玉斓所说,这更像是一种基于现实利益和战略需求的合作契约,而非传统的婚姻。
只要不影响他追寻大道和心中所向,挂个名头而已,无伤大雅。
不多时。
林玉斓与那执事交谈完毕,执事转身离去,她则快步走回吴升身边,脸上带着一丝古怪又无奈的笑意。
“吴升啊。”
她开口道,“刚得到宗门的正式通知。你和采言薇的成婚典礼,定在了一月一日。”
吴升微微一怔:“一月一日?距离现在不过二十天左右。”
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林玉斓点头:“没错。”
“所以,宗门这边的意思是,希望你接下来这段时间,就暂时住在蓬莱仙岛。一来熟悉一下环境,二来,毕竟有了这层关系,你总不能在仙岛毫无痕迹,一些必要的露面还是需要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婚礼的具体事宜,你完全不用担心,宗门会一手操办妥当。”
吴升听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是最极致的闪婚了吧?
从见面到决定,前后不到一刻钟,连婚期都直接安排在了二十天后。
一切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迅速推动着,效率高得惊人。
他略一思索,提出了自己的顾虑:“暂时住下没有问题,但月底的长青武院年终考核,我仍需参加。”
林玉斓闻言,不禁笑了,带着几分揶揄:“吴升,以你之前在我面前展现的实力,你觉得如果我动用副院长的权限,直接认定你为年级前十,会有问题吗?就算其他学生或教员心有疑虑,但当我林玉斓以个人名誉担保举荐时,谁又会真的站出来质疑甚至举报呢?”
她这话说得自信,也确实是实情,特权在某些时候就是这么好用。
吴升却缓缓摇头,神色认真起来:“林院长,您的好意我心领。”
“但此事不妥。”
“若只是内部晋升、资源调配,运用权限无可厚非。”
“但年终考核排名,涉及公开公正,关乎武院对所有学生的信誉。”
“我若不经考核直接获评前十,虽无人敢明面反对,但难免落人口实,积下怨愤,长远来看,对武院声誉、对院长您的威信,都非好事。该走的流程,还是走一趟为好,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林玉斓看着吴升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并非虚伪推辞,而是真心为武院规矩和她个人考虑,心中不由一暖,也不再坚持,笑道:“好吧,你说得在理,是我想当然了,那你就月底辛苦一趟,回武院参加考核。”
吴升点头:“好,届时我自己回去便可。”
林玉斓想起来时遇袭之事,关切道:“要不还是我来接你?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吴升半开玩笑地拒绝:“不必了林院长,我可不想再连累您被妖怪盯上,我一个人行动,反而更方便些。”
林玉斓被他这话逗得噗嗤一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好吧,随你,那就辛苦你来回奔波了。”
“无妨。”吴升回应。
事情就此商定。
吴升将在蓬莱仙岛暂住,直至婚礼前夕再返回长青武院完成考核。
……
在蓬莱仙岛一名年轻弟子的引路下,吴升被安排到了一处颇为幽静的独立院落。
院落青砖灰瓦,虽然主体结构是砖石搭建,但飞檐斗拱、雕花窗棂依旧透着浓浓的古意。
院内有一方小巧的天井,植着几株耐寒的翠竹,显得清雅别致,更让吴升满意的是,院落下方竟也设有一间宽敞的地下静室,四壁以青石垒砌,坚固且隔音,用于修炼再合适不过。
不过,吴升并未急于开始修炼。
他计算着时间。
距离12月底的年终考核还有一段日子,而修炼需要积攒足够多的宝药,方能效率最大化。他计划在12月25日左右,资源储备达到一个峰值时,再集中进行一波闭关冲刺。
既来之,则安之。
这段等待的时间自然不能虚度。
吴升换上了蓬莱仙岛为他准备的弟子常服,一身质地柔软、绣有淡淡云纹的水蓝色长衫。
这身装扮与他平日简洁的衣着风格不同,更添几分飘逸出尘之气,穿在他挺拔的身躯上,竟也十分合衬,仿佛他本就是仙岛一员。
院落外,静静侍立着一位气息沉稳、面容刚毅的中年护卫。
此人并非监视,而是仙岛派来专司听候吴升差遣的。
吴升走出院门,向这位护卫表达了想去蓬莱仙岛的藏书阁观摩功法典籍的意愿。
护卫闻言,恭敬应下,表示需要向上禀报。
吴升点头,便退回院中等待。
不过十几分钟,护卫便返回禀告:“吴公子,已获准,宗门言明,您在岛内权限,等同言薇小姐。”
“藏书阁十二层,除最顶层的核心禁地需特殊许可外,其余十一层,您皆可自由阅览。”
这权限开放得相当大方,几乎给予了吴升核心弟子的待遇。
吴升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他对蓬莱仙岛最负盛名的伞法颇感兴趣,虽不打算转修,但博采众长、了解其精髓要义,对完善自身武道见识大有裨益。
在中年护卫的陪同下,吴升来到了蓬莱仙岛的藏书阁。
这是一座巍峨的十二层塔楼,飞檐叠嶂,气势恢宏。
吴升没有好高骛远,而是从第一层开始,缓步而上,系统地浏览起来。
那名中年护卫并未紧随左右,只是在一层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偶尔扫过正在书架间专注翻阅的吴升,眼神复杂。
他实际上是采言薇的大伯,深知这场联姻背后的深意。
他看着吴升,心中并无“此子高攀”的鄙夷,反倒有几分感慨。
如此年轻的俊杰,也被卷入了这盘牵扯甚广的大棋之中,未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作为长辈,他们能做的,便是在权限范围内,尽可能为这两位年轻人提供便利,为未来的合作打下基础。
至于吴升观看功法?
在他看来,不过是年轻人增长见闻罢了,功法修炼绝非一日之功,看看无妨。
吴升沉浸在海量的典籍之中。他很快对蓬莱仙岛的伞法有了一个初步的、概括性的认知。
这伞法并非单纯持伞挥舞那般简单。
其核心奥妙在于,伞往往并非单一的兵器,伞柄之中通常暗藏一剑。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琴中剑”,而此地则是“伞中剑”。
日常或对敌时,撑开的伞面乃是一件极佳的防御利器。
武者能将自身元罡通过伞骨均匀扩散至整个伞面,形成一面可移动、可旋转的坚固盾牌,尤其擅长应对大范围的群体攻击或远程箭矢,防御效能卓越。
而一旦捕捉到战机,便可迅疾从伞柄中抽出隐藏的利剑,转守为攻,出其不意。
因此,蓬莱仙岛的武学风格,总体偏向以防御见长、伺机反击的灵巧路子,其武学精神内核,似乎更侧重于“守护”。
【鹰击长空(圆满)】
【落伞(圆满)】
【碧波天(圆满)】
凭借超凡天赋,吴升翻阅典籍的速度和理解深度远超常人,他并非死记硬背招式,而是直接领悟其核心意境与发力技巧,短短时间,意识中便已有多部低阶伞法被瞬间掌握至圆满境界。
……
时光流逝,转眼五日过去。
这五日,吴升几乎足不出户,终日泡在藏书阁中。这也无形中让不少蓬莱弟子注意到了这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面容陌生却气质沉静的年轻人,算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刷了存在感。
他暂时放缓了对《万剑归宗》的推演,机遇难得。
计划当随实际情况调整,目前首要任务是充分利用蓬莱仙岛的藏书资源,拓宽武道视野。
五日埋头苦读,吴升已从第一层系统地浏览至第三层。
他并非逐字逐句精读每一本,而是快速把握每一层功法典籍的整体脉络、核心思想与演进规律。
即便如此,在诸多天赋加持下,他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将涉及到的三百余种低、中阶伞法的精髓完全领悟,并达到了理论上的不错理解。
伞法套路之繁多,变化之精妙,远超他最初的想象,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当他合上第三层一本讲述伞法起源的古籍时,意识中浮现提示。
【伞剑(圆满)】
吴升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原来,伞是由剑延伸而出的。”
根据古籍记载,蓬莱仙岛的创派老祖,最初乃是一名纯粹的剑客,佩带连鞘长剑。
一次激战后,剑鞘遗失,恰逢天降大雨,老祖只得一手撑伞避雨,一手提着无鞘之剑,四处寻找剑鞘。
途中灵光乍现。
何必执着于传统剑鞘?任何能保护剑刃、免受尘污之物皆可为鞘!
于是他将伞柄重新设计改造,将剑鞘功能融入其中,上覆油纸伞面。
平日,这是一把优雅的雨伞,临敌时,伞即是剑鞘,抽剑便可迎战,便捷且不失风度。
此后,老祖进而思考,伞面是否亦可发展出独特的攻防法门?
于是,凭借其绝顶才智,开创出种种玄妙伞技。
一个偶然的灵感,碰上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最终催生了蓬莱仙岛这独具一格的武道流派。
故而,伞法的本质,实则是剑道的一个分支与演化。
正当吴升沉浸在“伞剑同源”的感悟中时。
那位一直安静守候的中年护卫,采言薇的大伯,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吴小友。”
他开口道,语气比之前更多了几分亲近,“这几日观你潜心向学,收获想必不小。”
“我们蓬莱仙岛,有些东西,觉得或许对你有用,还望小友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