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
繁华的浅草街道在珠世的血鬼术下,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愈史郎在前方引路,脚步匆忙,后背的肌肉却绷得像一块铁。
他不敢回头。
那个银发少年的视线,是一根针,扎在他的脊骨上。
那不是杀意。
那是一种纯粹的、审视物品的“凝视”。
晓月桐单手提着那只半死不活的新生恶鬼,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步伐从容,如同在月下散步。
他的感官早已穿透地面。
地下,一个被符咒掩盖的巨大空间。
血鬼术·障眼法。
很精妙的术式,足以骗过鬼杀队最精锐的“隐”。
但在他的感知中,薄如蝉翼。
愈史郎领着他,在一堵平平无奇的墙壁前停下。
他嘴唇翕动,墙壁如水波般荡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
“请。”
愈史郎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珠世站在阶梯口,对着晓月桐再次深深躬身。
她已竭力维持冷静,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骇浪。
晓月桐迈步而入。
地下空间明亮、整洁,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更像一间顶级的西医诊所。
砰。
晓月桐将手里的鬼扔在地上,像扔掉一件碍事的垃圾。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一排排药剂和精密的实验仪器。
“很不错的研究。”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珠世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知道。
他知道自己背着鬼舞辻无惨,在这里进行着将鬼变回人类的疯狂研究!
“愈史郎,去泡茶。”珠世轻声吩咐,声音在克制下发紧。
“可是,珠世大人!”愈史郎急了,这个人来历不明,危险至极。
“去。”
珠世的语气不容反驳。
愈史郎咬牙,只能狠狠瞪了晓月桐一眼,不甘地退下。
偌大的实验室,只剩下晓月桐与珠世两人。
“阁下……究竟是谁?”
珠世终于问出那个几乎要烧毁她理智的问题。
“您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晓月桐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到了极点。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珠世小姐,你研究了数百年,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珠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问题,直击她灵魂最深处的痛楚。
她沉默了许久,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疲惫与绝望。
“是血液。”
“要制作出变回人的药,必须采集到蕴含鬼舞辻浓郁血液的鬼之血,最好是……十二鬼月的。”
“但这不可能。”她苦涩地摇头,“我无法靠近他们,而鬼杀队的剑士,只会将他们斩杀成灰。”
她抬起头,美丽的眼眸死死盯着晓月桐。
“所以,阁下问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嘲笑我这数百年来的徒劳无功吗?”
晓月桐笑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听到孩童天真言论时的淡笑。
“不。”
他缓缓摇头,金色的眼眸穿透了珠世的灵魂。
“我不是在问你。”
“我是在告诉你。”
“从今天起,你的研究,不再有任何阻碍。”
轰隆!
珠世的脑海一片空白。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晓月桐,身体因巨大的情绪洪流而剧烈颤抖。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晓月桐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那双金瞳里,燃起一股宛若实质的,霸道绝伦的侵略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击碎万古磐石的力量。
“意思很简单。”
“你需要的血,我去取。”
“无论是下弦,还是上弦。”
“你要上弦之六的血,我就斩了妓夫太郎和堕姬。”
“你要上弦之三的血,我就碎了猗窝座的脖颈。”
“你要上弦之一的血……”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就让那月亮,从天上陨落!”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珠世呆呆地站在原地,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妓夫太郎、堕姬、猗窝座……黑死牟!
这些代表着绝望与死亡的名字,从这个少年的口中说出来,竟像在宣读一份必死的名单。
这不是狂妄。
这是宣判!
一种基于绝对实力,对未来既定事实的宣判!
数百年的挣扎与绝望,在这一刻,被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冲击得土崩瓦解!
希望,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让她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
“珠世小姐!我把祢豆子带来了!”
炭治郎焦急的声音从阶梯口传来,他背着木箱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
晓月桐缓缓直起身,那股压得珠世喘不过气的恐怖气场,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转过头,看向炭治郎背后的箱子。
“让她出来吧。”
语气恢复了那种淡淡的慵懒。
“哎?可是……”炭治郎犹豫。
“我说,让她出来。”
晓月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炭治郎不敢有任何违逆。
他依言,轻轻打开了箱门。
小小的祢豆子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爬了出来。
愈史郎瞬间炸毛,一个闪身挡在珠世面前,满脸敌意。
“丑女!离珠世大人远一点!”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祢豆子没有理会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鬼的凶性。
她只是好奇地看着四周,当目光落在晓月桐身上时,那双纯净的粉色眼眸,亮了一下。
她似乎,将晓月桐,当成了家人。
她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晓月桐面前,伸出小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一个无比信赖的,亲昵的动作。
整个实验室,再次陷入死寂。
炭治郎目瞪口呆。
愈史郎瞠目结舌。
珠世更是用手捂住了嘴,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鬼……会对一个浑身沾满同类血腥的鬼杀队剑士,做出如此亲近的举动?!
而晓月桐的反应,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一颤。
他没有躲开。
他只是缓缓低下头,看着这个还没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家伙。
然后,他伸出手。
不是拔刀的手,不是杀戮的手。
那只修长、骨节分明,足以宣判上弦死刑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放在了祢豆子的头顶,揉了揉。
动作轻柔,像是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
金色的眼眸里,那冰冷的杀伐与君临天下的霸道,尽数褪去,只剩下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画面定格。
名为“修罗的温柔”。
“她叫祢豆子。”晓月桐的声音很轻,“变成鬼后,从未伤人,一直靠睡眠恢复体力。”
“并且,会保护人类。”
噗通。
珠世的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软地跪倒在地。
眼泪,决堤而出。
那不是悲伤,不是痛苦。
是积压了数百年,终于见到曙光的,狂喜与颤栗的泪水!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眼前的少年,他的强大,有根。
他的杀戮,有由。
他的意志,坚不可摧!
那持续了千年,令人绝望的噩梦。
真的,要在今天,迎来终结的曙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