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携太子与五皇子同往,亲自执犁,与老农问答,乃至对两位皇子各有考较。
这些细节,很快便通过各种渠道,传入各宫主位的耳中。
蔺景然并未过多询问阿瑞那日的细节,只在他兴奋叙述时含笑听着,在他认真抄写《悯农》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孩子的快乐与成长,她乐见其成,但深谙宫廷规则的她也明白,过分的关注与宣扬,有时并非好事。
倒是春桃和挽风,从相熟的宫人处听了不少闲话。
“娘娘,听说那日回来后,德妃娘娘便召了二公主去,询问了好些农桑之事呢。”
春桃一边替蔺景然梳理长发,一边低声絮叨,“连带着眠云宫那边,贤妃娘娘都让人找了些《齐民要术》之类的书来看,虽说是给大公主启蒙,可这时机……”
挽风在一旁整理香具,快人快语。
“还不是见陛下重视这个!
太子殿下自不必说,咱们殿下年纪小小也能得陛下亲自教导,她们能不着急吗?
连柔嘉宫那位,都强撑着精神,把六皇子、七皇子叫到跟前,说了好一阵话,虽说那两位小殿下怕是听不明白。”
蔺景然微微一笑:“陛下重农桑,是天下臣民之福。皇子公主们多知晓些民生疾苦,自是应当。有什么可急的?”
春桃和挽风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自家娘娘这份不争,她们早已习惯。
“不过娘娘,”挽风压低声音,“奴婢还听说,长乐长公主前几日离京前,去太后那儿哭诉了一番,话里话外,还是说您……恃宠而骄,不把她放在眼里。虽被太后驳回了,但总归是留了些话柄。”
蔺景然捻起一枚玉簪,在指尖把玩,眸光清冷:“长公主金枝玉叶,心气高些也是常情。本宫问心无愧便好。冷宫那边,近日可还安静?”
“安静得很。”春桃忙道。
“自打上回傅……有人‘关照’过后,‘沈嬷嬷’再没出来乱走过。送饭的小太监说,她如今整日里不是念佛就是摆弄她那几盆菜,安分多了。”
蔺景然颔首,不再多问。有些风波,止于未起之时,便是最好。
午后阳光正好,她命人在廊下摆了张软榻,焚上一炉新调的香。
那清冽微甘的香气与春日暖阳交融,别有一番意境。
她拿着一卷游记,闲闲翻看,偶尔抬眼,看看庭院中正带着小太监观察蚂蚁搬家的阿瑞。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整个下午。
未时刚过,皇后宫中的扶月便来了,笑容得体地传话:皇后娘娘请颖妃娘娘过去一趟,商议下月宫中几位小公主开蒙读书的事宜。
……
凤栖宫内,皇后商议完择选女师、定下书目等琐事后,皇后话锋一转:
“颖妃,南郊春耕一事,本宫听闻陛下对五皇子颇为嘉许?还亲自教导他农桑之事?”
云贤妃附和,软语笑道:“是呢,嫔妾也听说了。五殿下聪慧伶俐,难怪陛下喜欢。可见颖妃姐姐教导有方。”
明德妃淡淡开口:“陛下重农恤民,以身作则,皇子们耳濡目染,是社稷之福。”
“皇后娘娘、两位姐姐谬赞了。阿瑞年幼顽皮,那日不过是凑巧罢了。
陛下心怀天下,示农桑于皇子,乃是教导他们知民生之多艰,并非独独青睐哪个孩子。
臣妾唯有叮嘱阿瑞更需勤勉恭谨,不负陛下期望与娘娘们关爱才是。”
她将皇帝的行为拔高到“教导所有皇子”的高度,又表明自己督促儿子“勤勉恭谨”的态度,不卑不亢,既不过分谦虚惹人疑心,也不露半分得意引人嫉恨。
皇后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笑道:“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孩子们好,便是咱们最大的福气。”
又闲话几句,蔺景然便起身告退。
离开凤栖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挽风才低声道:“娘娘,皇后娘娘今日……”
“不过是敲打安抚,例行公事罢了。”蔺景然懒懒道,“阿瑞得了些眼缘,我们便更需谨言慎行,不能落了人口实。”
“是,奴婢明白。”
回到明曦宫,阿瑞早已完成了抄书任务,拿着他那块宝贝陨石,对着夕阳看来看去。
用过晚膳,哄睡了阿瑞,蔺景然随意勾勒着今日在皇后宫中所见的那盆兰草。笔尖游走,心思已飘远。
守夜的春桃进来,面色有些奇异,低声道:“娘娘,陛下……陛下朝这边来了,已到宫门口了。”
郗砚凛径直走入殿内,扫了一眼画了一半的兰草图,道:“还没歇息?”
“正要歇息。陛下深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郗砚凛在榻上坐下,揉了揉眉心:“无事。刚从思政殿出来,走走。”
蔺景然倒了杯温热的茶递过去:“陛下辛劳,喝杯茶缓缓神。”
郗砚凛抿了口茶:“画得不错。凤栖宫那盆?”
“陛下好眼力。”
“皇后甚爱此兰。今日召你们过去,商议公主开蒙之事,可还顺利?”
原来是为这个。蔺景然心下恍然,语气依旧温顺:“甚是顺利。皇后娘娘考虑周全,贤妃德妃妹妹也皆尽心。”
“嗯。”郗砚凛放下茶盏,沉默片刻,忽然道,“阿瑞今日抄书,字可有长进?”
“比昨日工整了些,可见是用了心的。”
一夜无…不可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