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深夜,坐在能够看到江景的阳台上,我抽完了一支又一支烟,沉重的负担却始终在心头压抑着我,我深知,一旦我将许智良犯罪证据交给黎叔,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可是,我也有自己的业障,不清楚做完这件事后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陈清婉,我们关系就算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笑脸相迎,她对我的印象也是绝对不是伟岸的男人,而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难道我真要为了一个不确定是否与自己有关的真相,去伤害清婉这个认为我是她救赎的女人吗?
我清楚知情不报带来的包庇罪,但我能知道真相完全出于意外,连陈清婉都不知道这件事。
万籁俱寂的夜晚,路灯折射到窗户上,映照出重影,似乎一个是灵魂,一个是肉体,它们看上去交织却又毫无关联,没有人能给我答案,最终做出选择的人只会是我自己,但我此时真的特别想找一个人去倾诉……
回过神,上面只剩自己孤独的身影。
……
带着漫无目的的心态,我离开了这处在江边客栈,因为是深夜,街道上很多商铺都已经关了门,我就这样失去了所有方向,却又不想回到酒店……这个夜晚对我来说,一定是煎熬的,我觉得当时就应该多买一箱酒,把自己喝醉了,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坐在路边台阶上,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很意外的是,在刷朋友圈的时候,看见几分钟前程烟分享的对抗抑郁症的一百种见效方法,她肯定没有得抑郁症,所以想要安慰的人只能是我,她曾想过要救赎我,我选择的却是堕落!
点开她的头像,我看了好一会才选择主动发了条信息过去:“想知道,你有没有设想过死亡会是一副什么场景,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在道路上不停奔跑,片刻都不敢停歇,因为每次回过头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朝我缓步走来,他手里的刀在滴血。”
还没有等片刻,程烟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接听后,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问道:“你在哪呢?”
“江边路上。”
“你哪里都不要去,我去找你。”
我先是一愣,然后才笑了笑问:“为什么哪里都不要去,你是怕我想不开吗?”
“我想见你。”
我的心突然就酥了一下,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也很难让人接上话,等到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程烟已经挂断了电话,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女人,所以现在是来找我的路上了。
……
把更详细的地址发给她,我放下了手机,继而点上烟抽着,我很想把困扰的我的事情告诉程烟,她本不应该扯上牵连,置身事外才是最安全,可是这样我还能跟聊什么呢,难道是渗透到灵魂的抑郁症吗?
……
因为是深夜,在这条江边路上沿途经过的车辆非常稀少,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向前过去了许久,一辆远道而来的雷克萨斯LV车灯照亮了这里,直到在我面前停下来。
从车上下来后,程烟走到我身边给我递过来了一个袋子,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块蛋糕还有酸奶,我没有接过,而是抬头看着她问道:“你是忙到现在刚下班吗?”
她很诚实的点头,然后坐在我旁边,我看了看她手里的袋子又问道:“这是你的晚餐,干嘛拿给我吃?”
这次,程烟没有再回话,而是神情凝重的说道:“你先说说,为什么刚才会突然想跟我聊有关死亡的话题。”
梦是假的,模糊的人影也是假的,这导致我说起谎话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于是回道:“不是说了嘛,我做了个很真实的噩梦,梦见自己被人追杀,快要死了……”
说完以后,我忍不住点上了一支烟,压抑住想要跟程烟倾诉的心,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是该将许智良的犯罪证据交给黎叔,亲身撕碎陈清婉的家庭,这样从此以后她和路冉一样,举目无亲,一个人生活……
似乎我怎么去做,都注定会伤害一批人。
……
愣神间,程烟忽然挽住了我手臂,然后靠在我身上,明明是很亲昵的画面,她却语气郑重地说道:“你不会死的,就算一定要死,我也想陪在你身旁。”
“干嘛要说这么沉重的话啊?”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也做了个梦,我梦见你坐在沙滩上,眼前的海面上明明刮起了台风,海浪高涨,我着急的喊你,想让你跟我走,你的身体却是透明的,你告诉我。你早就不想活了……”
联想到刚才想与她探讨死亡的话题,我突然就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来找我了,夜深以后,江面上吹来的风越来越冷,就算是白天时繁华闹市的街道,此时也变得清冷起来,再过几个小时就是白天。
我又看了看身边的程烟,她靠在我身上,发丝上散发的清香很好闻;而她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这是一种踏实,不需要去说什么,光是能够陪伴在彼此身旁,就够了,真的够了。
过了很久,我才用很低的声音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此时我正在面对一个很艰难的选择,可是无论怎么去选,都会辜负另一个……非要拿什么来举例子的话,就像是陪我淋雨和给我撑伞的女人中,我选择的是前者,所以后者心死的再也不会出现。”
程烟并没有睡着,她抬头看了看我,眼睛干净明亮,好一会后才接上我的话:“如果你真的感到为难,不妨试试尊重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很想看见你,哪怕找了一万个不想见你的理由,可我就是来了。”
我闭上眼,试图体会她说的这句话,我真的很快做到了尊重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个夜晚和程烟的相见,是有意义的,她让我想明白了困扰自己的问题,尽管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让我不去怎么做,但我真的感到累了。
明天一早,我会亲手将许智良绳之以法。
……
当把这个念头决定下来,我终于感到了放松,从精神层面上的放松,仿佛真看清了那个模糊到不行的人影,那竟然是我自己……我提着刀,亲手将陈清婉的家庭一刀刀给撕碎。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点燃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放在嘴边吸了几口,吐出来后才看着程烟说道:“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去做了,谢谢你的帮助!”
“你觉得这个选择真的很困难吗?”
“不困难,我只是被感情左右情绪了,当肯定的时候,反而是一种放松。”
程烟笑了笑,然后离开我的身体,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困扰我的选择究竟是什么,似乎她的到来只是像一阵清风,给我带来了慰问,然后走的无影无踪。
注视着她把带来的食物解决后,我才开口说道:“以后不要再忙到这么晚了,不然连晚饭都吃不到热乎的……做不完的工作,可以留到第二天,也可以让你那个助理帮你分担一些,答应我,我们都要好好生活好吗?”
“你真的会好好生活吗?”
我下意识将手里的烟掐灭,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程烟用嗔怪地眼神看了看我,也点了点头,她其实是一个非常自律的女人,除非有实在抽不开身的工作,不然也不会忙到这么晚,她一定能够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