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没有催促他，只是将他的手握在掌心，一下一下地轻抚着。
直到车子驶入车库里，顾承烨才终于开口。
“对不起。”
沈星晚看着他，“你不需要说对不起。”
她也在等他主动和她说王海东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那个秘密对顾承烨而言意味着什么。
顾承烨沉默了几秒，还是开口了，“那个人……是我的姑姑。
我爸的亲妹妹，顾清雅。”
沈星晚有点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
顾承烨继续说道，“她当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做出了伤害顾家的事。
为了维护家族声誉，为了保护我妈，我爸和爷爷不得不将她……送进那家疗养院。”
“二十多年前，我亲手将她送进去的。”
沈星晚感觉他说得有点乱。
顾清雅是顾承烨的姑姑，那么王海东所说的那个女人，指的绝不是顾清雅。
回到客厅，他没有开灯，“那个人……”
他终于开口，“不是我的姑姑顾清雅。
那只是……一个用来掩盖真相的谎言。”
沈星晚的心微微一沉，她猜到了，但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
“王海东说的那个人，叫林曼。”
顾承烨看向窗外，“是我妈当年最好的闺蜜，也是……我爸的初恋。”
这个开场是沈星晚没想到的……
“我五岁那年，她搬进了顾家。
所有人都叫我喊她“曼姨”。
她对我很好，好得……让人不舒服。”
“她给我买最新款的玩具，给我讲睡前故事。
我妈很喜欢她，因为她之前已经成为我母亲心中最好的朋友。
我爸对她，也保持着一种客气又疏离的礼貌。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大人之间复杂的情感，我只知道，我不喜欢她。
有一天，我在二楼的书房窗口，看到她‘不小心’摔倒，正好摔进了我爸的怀里。”
顾承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抬头看我爸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不是朋友的眼神……
从那头起，我开始刻意躲着她。”
“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疏远。
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就不再是那个温柔的曼姨了。”
顾承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恨意，“她会掐着我的胳膊，警告我不要乱说话。
她说，如果我敢告诉我妈，她就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让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
沈星晚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自己家里，被一个伪善的成年人威胁，那得多恐惧啊。
“我怕她真的伤害我妈，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但我留了一手。”
他顿了顿，“我把我爸送我的第一支录音笔，藏在了我的玩具熊里。
她每一次的威胁和虐待，我都录了下来。”
这让沈星晚想到了大宝，原来大宝的天赋，是遗传。
“后来，她大概是发现从我爸那里得不到她想要的，就彻底疯了。”
顾承烨的语气变得越发冰冷，“她接受了王海东父亲的拉拢，利用我妈的信任，窃取了顾氏当时最重要的一个海外项目，想让顾家破产，然后……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安慰’我父亲。”
这蛇蝎心肠，和苏雪柔还真是像啊。
“我爸察觉到公司出了内鬼，开始调查。
我把那盘录音带，放在他的书桌上。”
“那天晚上，我听到了这辈子最激烈的争吵。”
顾承烨闭上眼，“然后，一切都安静了，第二天，林曼就从顾家消失了。
爷爷告诉我，她生了很重的病，被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疗养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为了保护我妈，为了顾家的声誉，我爸和爷爷联手，将这件事彻底压了下去。
林曼的存在，成了一个禁忌。
而那家疗养院，就成了关押这个禁忌的牢笼。”
他终于说完了。
沈星晚走到他身边，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却紧绷的后背上。
“顾承烨，”
她轻声喊道，“你那时才五岁。
你保护了你的妈妈，也保护了顾家。
你做得很好。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她没有说“都过去了”，也没有说“别难过”。
她只是肯定了他当年的行为，抚平那个五岁从未被承认过的委屈和恐惧。
顾承烨的身体一僵，他转过身，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像一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这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噩梦，在今晚，终于亮了。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三个小脑袋从栏杆后面探了出来。
“爹地是不是被那个花孔雀气哭了？”二宝满是担忧。
大宝冷静地分析道，“不像。”
淮宝抱着小熊，肯定地说，“爹地，不难过了。”
二宝 一听，冲了下去，一把抱住顾承烨的大腿，“爹地，你放心，以后谁敢让你不开心，我就用我的最新发明，让他挑一个月的探戈！”
顾承烨：“……”
他哭笑不得地将这个活宝儿子捞进怀里，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被这童言无忌彻底驱散了。
他看了一眼沈星晚，又看了看三个孩子，心中那个空了很久的地方，在这一刻，被填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