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大洋的电波,携带着来自远东的震撼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欧美大陆的政治中心激起了层层涟漪。东交民巷那场外交交锋的详细记录,尤其是那六个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中文字——“你要战,那便战!”——被翻译成各种语言,摆上了唐宁街十号、爱丽舍宫、白宫以及克里姆林宫决策者的案头。
英伦,外交部议事厅。
厚重的橡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室内凝滞的空气。几位内阁大臣和军方高层围坐在长桌旁,传阅着来自远东的急电。那位以沉着冷静着称的外交大臣,此刻正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许久,一位头发花白、胸前挂满勋章的海军上将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干涩:“先生们,我们是否……严重误判了远东的局势?或者说,误判了那个……奉垣?”
他捏着那份电报译文,指尖在那句被红笔圈出的话上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郁:“‘你要战,那便战’…… 这种口气,这种连半分转圜余地都不留的强硬,多少年没从他们的嘴里听过了?距离上一次可是过去几十年了,那时他们盲目排外的疯劲,底色全是愚昧。但这次不一样,他们刚在战场上把倭人打退,转头就在外交桌上,对着我们所有人明明白白说了‘不’。”
另一位负责远东及北地事务的官员推了推眼镜,指尖在情报卷宗上轻轻点了点,语气沉重:“不仅仅是口气强硬的问题。他们的行动力才更令人忌惮。根据密报,他们在极短时间内,借着新义州的乱局,迅速武装并支持了当地的反抗力量,成功营救出被困的关键人物,还以此为杠杆,直接撬动了整个北地的势力平衡。随后,他们又精准抓住东关军调防后兵力空虚的窗口期,以雷霆之势完成了对北地要地的实际控制。这一连串的组合拳,环环相扣,精准得像提前算好的,每一步都致命。这绝不是一个只盯着自家地盘、目光短浅的地方军镇能做到的。”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壁炉火焰的燃烧声和那位海军上将无意识的敲击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被挑战、甚至是被隐隐威胁的不安。
最终,那位外交大臣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历史的凝重感:
“先生们,我想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评估我们在远东的战略了。”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东方那条沉睡的巨龙……似乎正在以一种超出我们预料的速度和方式,苏醒。而这……对现有的世界秩序而言,将是一个极其可怕,且充满未知变数的存在。”
类似的震惊与重估,也在其他国家的权力核心上演。
爱丽舍宫。一位将军对着地图上已然变色的东北区域,眉头紧锁:“我们在印孟买的利益……是否需要重新考虑防御态势?
白宫办公室。总统顾问们则在激烈辩论着“门户开放”政策是否还能适用于一个敢于对列强集体说“不”的中东方巨龙。“他们似乎不再需要谁来‘开放’门户,他们正在试图自己决定谁可以进来,以及……以何种方式进来。”
克里姆林宫。战略家的目光则更加复杂,既有对日本受挫的幸灾乐祸,也有对一个可能崛起的、意识形态未知的强大邻国的深深忌惮。“必须加快在远东的布局,同时……或许可以尝试与奉垣进行一些非正式的接触?”
《启明报》关于北平谈判的报道,也被一些有影响力的国际报刊转载或评论。虽然大多带着西方中心的偏见和疑虑,但字里行间,已然无法掩饰那种面对一个新生强大力量时的惊愕与审视。“奉垣现象”、“霍氏父子”、“东方新强权”之类的词汇,开始频繁出现在国际舆论场。
奉垣霍府,霍聿枭看着情报部门汇总来的、关于欧美各国初步反应的报告,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一种早有所料的平静。
“看来,这剂猛药,效果不错。”他淡淡说道。
沈未央正在校对一份关于建立东北重工业体系的规划草案,闻言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把他们打疼了,或者至少是吓住了,他们才会开始学着用平等的眼光看你。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霍聿枭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锐利,“就是要让他们习惯这种平等,并且……学会尊重这种平等。”
霍云苓端着一盘新烤的点心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着插嘴:“兄长,未央哥哥,你们是没看见,咱们《启明报》在津口租界卖脱销了!那些洋人买报纸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她模仿着洋人耸肩瞪眼的样子,引得沈未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轻松的氛围在室内短暂流淌。但他们都知道,外部的惊涛骇浪才刚刚开始。列强的震惊与重估,意味着奉垣乃至未来整个国家将要面对的外部环境,将更加复杂,挑战也将更加严峻。
然而,经此一役,奉垣已然向世界发出了清晰而强有力的信号:东方巨龙不仅已经苏醒,而且亮出了锋利的爪牙。它不再甘于被安排、被宰割的命运,它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丛林中,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世界的目光,不得不开始真正聚焦于这片古老而正在发生巨变的东方土地。一个全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随着那声“你要战,那便战”的龙吟,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