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公会的大厅里,喧闹嘈杂,弥漫着麦酒和汗水的味道。
塞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吸引了众多目光。
她径直走向吧台角落的瓦格他们。
“瓦格先生,伊利斯小姐,希尔小姐。”塞拉站定,神情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在危难时刻的援手!”
“哎呀呀!塞拉小姐您太客气了!”瓦格连忙摆手,“我们其实......呃,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他说的是实话,他们被关在公会里直到天亮。
“不不不!”塞拉语气坚定,再次深深鞠躬,“这份心意,维尔蒙特家铭记于心!”
“不不不!是我们该感谢您......”瓦格也跟着忙不迭地鞠躬还礼。
一旁的伊利斯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感谢”个没完,额头青筋跳了跳,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嗯哼!”
她打断了这没完没了的客套,“塞拉小姐,我们确实没……”
“好了!塞拉小姐的心意我们收到了!”瓦格反应极快,脸上瞬间切换,仿佛刚谈成一笔大生意的表情,极其顺手地接过了塞拉递过来的沉甸甸钱袋,“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委托需要效劳吗?我给您打折……”
伊利斯看着瓦格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和瞬间变得鼓囊的钱袋,张了张嘴,把话咽了回去。
希尔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兜帽下的眼睛好奇地看着。
“是这样的。”塞拉似乎没注意到瓦格的小动作,微笑着拿出四枚闪烁着蓝金光泽,雕刻着狮鹫纹章的精致徽章,“大小姐得知了三位的勇武和善心,特意让我将这份荣誉授予各位,顺带还听说了那位爱丽的故事,大小姐很高兴,便也给了徽章!”
她将徽章一一递出:“这是冒险者公会的特许徽章,由一些贵族颁发。
持有此徽章,在王国内任何地方都将畅通无阻,不受盘查。
即便在王都,也无人敢轻易刁难持有此徽章之人!”
她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这太贵重了!”瓦格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徽章,眼睛放光地摩挲着那冰凉的金属和精美的纹路。
希尔也小心地接过,感受着徽章沉甸甸的分量。
塞拉又拿出一张盖着醒目火漆印的羊皮纸:
“这是为你们那位名叫爱丽的同伴办理的身份证明,由侯爵大人亲自签署确认。
从今往后,她的身份将不会再受到任何质疑和盘查,大小姐也说了很多好话,侯爵大人这才同意的。”
希尔几乎是瞬间伸出手,一把将羊皮纸拿过,紧紧抱在怀里,兜帽下传出细微的声音:“我……我来保管,给爱丽……”
仿佛那是无价的珍宝。
“当然可以!”瓦格笑得合不拢嘴。
“那么,”塞拉看着喜形于色的三人,微笑着抛出橄榄枝,“不知各位接下来有何打算?我们维尔蒙特家的三位小姐,即将启程前往王都的皇家学院入学,路途遥远,正需要雇佣一些可靠且实力不俗的护卫......”
“哦!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瓦格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答应,“请您务必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绝对尽心尽力!”
“王都吗......”伊利斯摸着下巴,眼中也闪过一丝向往,“我也想去看看呢。”
“嗯......”希尔轻轻点头,兜帽下的目光闪烁着期待。
人类的首都她还没去过呢。
“那好!”塞拉笑容更盛,“稍后,卫兵会将委托的具体行程时间和定金送来。再次感谢!”
瓦格他们高兴归高兴,但还是让丽萨给爱丽留了信息“王都见。”
并留下了属于爱丽的那个徽章,希尔倒是不太想把那张证明交出去。
瓦格拗不过,再加上伊利斯也同意希尔保管,便同意让希尔拿着。
塞拉离开冒险者公会,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穿过熙熙攘攘,逐渐恢复往日活力的维尔城街道。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重新开张,空气中弥漫着烘焙面包的甜香和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劫难后的生机正在顽强地萌发。
并且,因为匪徒袭击的原因,大部分人在巴特队长的宣传下,有了参军的打算,估计未来一段时间内,维尔城的军备力量会得到很大程度的加强!
回到庄严而熟悉的庄园,宁静中透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感。
塞拉放轻脚步,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回廊,当她经过芙蕾雅小姐的房间门口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芙蕾雅小姐因为违背了侯爵的严令,私自外出并导致一系列严重后果,目前正在接受“反省”——
被软禁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启程王都的那一天。
从被大小姐背回来开始,芙蕾雅小姐就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变得异常沉默寡言。
“唉......”塞拉看着紧闭的雕花木门,轻轻叹了口气。
里面安静得有些压抑。
她抬手,指节在门板上敲了敲,声音清脆。
“......”门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芙蕾雅小姐?”塞拉提高了些音量,语气恭敬,“我是塞拉。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芙蕾雅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疏离的疲惫。
塞拉轻轻推开门。
房间内的景象让她微微蹙眉。
与芙蕾雅平日追求整洁优雅的风格截然不同,书本散落一地,几件原本应该挂在衣架上的精致衣裙也被随意地揉成一团丢在昂贵毛绒地毯上。
窗帘半拉着,夕阳的余晖勉强挤进来,在凌乱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芙蕾雅背对着门,侧躺在宽大的四柱床上,盖着薄被,蜷缩成一团,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枕头上。
“侯爵大人吩咐......”塞拉没有靠近床边,站在门口不远处,语气平稳地传达消息,“一周后正式启程前往王都。届时,还请芙蕾雅小姐做好准备。”
她顿了顿,看着芙蕾雅毫无反应的后背,心里莫名地有些......不习惯。
那个总是用带着刺的话语怼她的芙蕾雅小姐,此刻的沉寂反而让她浑身不对劲。
对方只是从被子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便再无下文。
塞拉默默地行了一礼,准备退出去。
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让她胸口发闷。
“塞拉......”就在塞拉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芙蕾雅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用尽了力气才问出口:
“......我听说了,也问过父亲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救我?”
塞拉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那个依旧背对着她的身影。
芙蕾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惑和......更深的自责:
“明明......明明我之前那样对姐姐......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做了那些事.....还害得你......”
她的声音哽住了,似乎无法继续说下去,完全没了往日的骄傲劲儿。
塞拉听到了对方微微的抽泣声。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塞拉沉默着,看着芙蕾雅微微颤抖的肩膀。她可以想象芙蕾雅此刻的表情,又倔强又脆弱。
塞拉思考了几秒,决定实话实说,语气平静而坦诚: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理由。”她看着芙蕾雅的后脑勺,“因为芙蕾雅小姐要是真的失踪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塞拉的声音清晰而肯定,“大小姐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芙蕾雅的身体猛地一僵,被子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塞拉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毕竟,芙蕾雅小姐是大小姐的妹妹啊。”
这句话在芙蕾雅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出去吧,我要休息了。”芙蕾雅的声音变得十分软糯。
“是,芙蕾雅小姐。我这就退出去。”塞拉从善如流,立刻应道。
但在她转身握住门把手,即将关上门的瞬间,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着芙蕾雅依旧背对着她的身影,用一种带着点故意,又仿佛是真心建议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哦对了,芙蕾雅小姐。要不......找个机会跟大小姐道个歉,说说心里话?毕竟您心里不也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挺在意大小姐的吗?”
“......啧!”一声清晰而带着明显怒气的咂舌声从床上传来,伴随着被子被猛地掀动的声音。
塞拉在芙蕾雅彻底爆发前,“咔嗒”一声,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厚重的木门隔绝了房间内可能喷涌而出的怒火。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塞拉非但没有因为芙蕾雅的怒气而紧张,反而感觉胸口那股莫名的闷气瞬间消散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和.......
愉悦感涌了上来。
她甚至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还是这样才对劲!
塞拉感觉自己好像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刚才芙蕾雅那副消沉低落,软糯无害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点......惊悚?
要是不来点阴阳怪气,咄咄逼人的劲儿,或者是那种咂舌,她都感觉浑身不舒服!
“唉......”塞拉自己都忍不住小声吐槽了自己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该去给大小姐准备晚饭了......”她盘算着菜单,脚步轻快地向厨房走去:
“还有克洛丝小姐带回来的那群团员......那个长着兽耳的亚人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天哪,她比大小姐还能吃!简直是个无底洞......”
想到那个在餐桌上风卷残云,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可眼神却异常清澈无辜的亚人少女,以及厨房大妈们绝望的表情,塞拉忍不住轻笑出声。
虽然麻烦不少,但这种热闹,充满生气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王都之行在即,前路或许充满未知的凶险,但此刻,维尔蒙特庄园的黄昏,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和琐碎的烟火气所笼罩。
塞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