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对阵，林枫！”
执事弟子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回荡在楚然耳边，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他握着那枚冰冷的号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的剧痛，以及体内那愈发虚浮混乱、几近失控的灵力。
与王铁山一战，他赢得侥幸，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右臂骨骼布满裂痕，经脉多处受损，灵力运转滞涩难当。此刻的他，实力甚至不如全盛时期的一半。
而他的对手，是林枫。炼气八层巅峰，家传渊源，法宝众多，手段狠辣…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抱有毫不掩饰的、甚至可以说是刻骨的敌意。
这根本不是对决，是送死。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目光都聚焦在楚然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有看热闹的兴奋，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期待看到这个靠着逆天运气一路走到现在的“笑话”，如何被真正的天才碾碎。
“楚哥…要不…认输吧…”朱富贵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留得青山在啊…”
认输？
楚然缓缓抬起头，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麻木和平静。他看了一眼朱富贵，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认输？向林枫认输？
然后呢？继续回到灵兽园，在所有人的嘲笑和怜悯中，守着那几头香檀兽，靠着那点微薄的贡献点，苟延残喘，永远活在他林枫的阴影之下？永远做一个靠运气苟活的废物？
不。
他受够了。
扳指沉寂了，运气似乎也到了头。身体重伤，修为虚浮。前方看似是绝路，是深渊。
但那又如何？
至少，他站在了这里。至少，他靠着自己（或者说那诡异的运气）拼到了现在。
就算要输，就算要死，他也要站着输！站着死！
他深吸一口气，那动作牵扯着胸口的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清明和…冰冷。
他不再理会周围任何目光，也不再试图去感知那毫无反应的扳指。他拖着沉重而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朝着那座属于林枫的擂台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引来更多的注视和窃语。
当他终于踏上那座宽敞而坚固的擂台时，对面，林枫早已负手而立。
林枫今日换上了一身更加华贵的月白流云战袍，灵光隐隐，显然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器。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杀意。炼气八层巅峰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刚刚登台的楚然。
“啧，居然真敢上来？”林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擂台区域，带着浓浓的讥讽，“我还以为，你会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跪地求饶呢。”
楚然身体在那庞大的灵压下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但他死死咬着牙，站稳了脚跟，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枫。
“让林师兄失望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显然对楚然这种平静的态度极为不满。他想要的，是恐惧，是哀求，是绝望！而不是这种…令人火大的平静！
“牙尖嘴利！”林枫冷哼一声，迈步向前，每一步踏出，身上的灵压就增强一分，如同浪潮般不断冲击着楚然，“看来，是之前的几次‘好运’，让你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今天，我就好好帮你回忆回忆！”
恐怖的灵压几乎要将楚然碾碎！他感觉呼吸极度困难，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服下丹药勉强压下的伤势，似乎又有复发的迹象！
他拼命运转《基础引气诀》，试图调动那虚浮的灵力抵抗，但那点微薄的力量在林枫浩瀚的灵压面前，如同螳臂当车，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差距太大了！大到令人绝望！
台下，朱富贵已经不忍再看，捂住了眼睛。其他观众也大多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预料之中的、雷霆万钧的碾压。
裁判执事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林枫有些过分，但并未出声制止。宗门大比，只要不刻意致死致残，这种程度的灵压压迫并不算违规。
林枫很享受这种绝对掌控的感觉，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一点点碾碎楚然的尊严和意志，让他彻底崩溃！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曲，一股锐利的金色灵光开始在他指尖汇聚，发出嗤嗤的破空声。
“废物，跪下！”他一声低喝，那金色灵光骤然爆发，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金色指风，并非直接射向楚然要害，而是刁钻地射向他的膝盖！他要当众打断楚然的腿，让他跪在自己面前！
指风快如闪电，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洞穿金石！
楚然瞳孔紧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也无力抵挡！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次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了！
擂台下方的地面，毫无征兆地、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震动极其微弱，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到。但就是这微乎其微的震动，却让林枫脚下那块看似无比坚实的青罡石地面，内部一道极其隐蔽的、或许是早年留下的细微裂痕，骤然扩大了一丝！
林枫正全力施展指法，全身重心都压在前踏的右脚上，这突如其来的、微不足道的脚下异样，让他发力点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偏差！
就是这一丝偏差！
那原本射向楚然膝盖的凌厉指风，角度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移！
嗤！
金色指风擦着楚然的裤腿掠过，将他身后的擂台栏杆射出一个对穿的小孔，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全场瞬间一静！
又…又来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
这他妈也行？！连林枫师兄的攻击都能歪掉？！
林枫自己也愣住了，看着自己射偏的指风，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以他的修为和控制力，这种低级的失误根本不可能发生！
楚然也愣住了，劫后余生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冰冷的扳指…依旧毫无反应。
不是它…那刚才…
“巧合！一定是巧合！”台下有人失声叫道。
“对！肯定是林枫师兄脚下滑了一下！”
“这废物运气还没用完？！”
林枫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铁青中透着一丝恼羞成怒！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这简直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狗屎运！”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神中的戏谑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杀意，“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他不再留手，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逼近楚然，双掌齐出，掌风凌厉，笼罩楚然全身各大要害！这一次，他脚下踩得极稳，灵识全力锁定，绝不再给任何“意外”发生的空间！
排山倒海般的攻势瞬间降临！
楚然瞳孔紧缩，拼命向后急退，同时将所能调动的所有灵力汇聚于左臂，勉强格挡！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
楚然如同暴风雨中的落叶，被林枫狂暴的掌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连后退，气血疯狂翻腾，左臂传来骨裂般的剧痛，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差距太大了！每一次格挡，都让他伤上加伤！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诡异的事情，再次接二连三地发生！
林枫一记狠辣的掏心掌，眼看就要印在楚然胸口，旁边擂台结界因为之前指风洞穿，能量流转出现一丝极其微小的紊乱，逸散出一缕微不足道的干扰性能量，恰好拂过林枫的手腕，让他的掌势慢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楚然得以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
林枫怒吼一声，变掌为爪，抓向楚然咽喉！头顶上方，一只被远处激烈战斗惊飞的灵鸟，慌不择路地撞在擂台结界光幕上，发出一声脆响和悲鸣，分散了林枫极其微小的一丝注意力！爪风再次擦着楚然的脖子掠过！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每一次林枫即将重创甚至击杀楚然的瞬间，总会有各种离奇古怪、微不足道、却又恰到好处的“意外”发生，干扰林枫的攻击，或是给楚然创造出一丝几乎不可能的闪避空间！
这些意外是如此的细微，如此的巧合，以至于根本找不到任何人为的痕迹！但它们叠加在一起的效果，却惊悚地让楚然一次又一次地从林枫的杀招下侥幸逃生！
虽然依旧被打得吐血连连，狼狈不堪，伤势不断加重，但他…竟然奇迹般地还在台上站着！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傻了，看麻了！
这已经不是运气了！这是…这是被天道硬生生按着头保送啊！
林枫彻底暴怒了！
他的攻击越来越狂暴，越来越狠辣，招式间甚至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灵压疯狂提升，几乎要超出炼气期的范畴！
“给我死！！”他双眼赤红，失去了所有耐心，猛地祭出了一柄寒光四射的灵剑！剑身嗡鸣，凌厉的剑气撕裂空气，直刺楚然心口！这一剑，快、狠、准！毫无花巧，纯粹以绝对的力量和速度碾压！他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能挡这一剑！
楚然面对这绝杀一剑，瞳孔中倒映着冰冷的剑光，全身被恐怖的剑意锁定，根本动弹不得！体内灵力早已枯竭，伤势沉重得连站立都勉强！
避不开！挡不住！
这一次，真的…到头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就在那剑尖即将触及楚然衣襟的刹那！
林枫脚下，那之前微裂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彻底塌陷下去一小块！同时，他体内因为极度愤怒而有些紊乱的灵力，恰好运行到某个关键节点，被这脚下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一激，竟然…岔了气！
“呃！”林枫闷哼一声，刺出的剑势猛地一滞，凌厉的剑气骤然紊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个趔趄！
那必杀的一剑，就这么擦着楚然的肋骨刺了过去，再次落空！只在楚然腰间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而林枫自己，却因为发力过猛又骤然失衡，加上灵力岔气，整个人收势不住，狼狈地向前冲了好几步，才勉强用剑拄地，稳住了身形！
他背对着楚然，剧烈地喘息着，肩膀因为愤怒和憋屈而微微颤抖。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楚然缓缓睁开眼，看着林枫近在咫尺的背影，看着他拄着剑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自己腰间那道火辣辣疼痛的伤口…
他再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冰冷的右手拇指。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
林枫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愤怒和杀意，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封般的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毁天灭地的火山。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楚然，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听到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楚然…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