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盯着东谷营地边缘那缕升起的炊烟,目光沉静。三枚信符躺在掌心,其中一枚泛起微弱光晕,随即熄灭,像被掐断的呼吸。其余两枚毫无动静,表面蒙着一层灰白霜痕,触手冰凉。他指尖划过符面,察觉到一丝异样——灵息残迹中缠绕着极细的封印纹路,像是蛛网裹住飞虫,悄无声息地截断了传递路径。
他将信符收回袖中,取出铜环。裂痕仍在渗血,血珠顺着沟壑缓缓滑落。他闭目凝神,以血引脉,灵力注入环体。铜环轻颤,映出一道断续的轨迹:信号最后止于废弃药庐,位于东谷与北原交界处,正是昨夜子时那人影消失的位置。
路明睁开眼,把铜环贴回胸口,压住躁动的经络。医修未归,信符被截,线索断在半途。不能再用明线传令,他从怀中取出一小包骨灰粉,指腹蘸取,在掌心刻下短促符文。这是截教秘法中的“无息符灰”,不引灵机波动,随风而行,唯有特定之人能从灰烬排列中读出真意。他屈指一弹,灰粉散入夜风,朝着东谷深处飘去。
半个时辰后,他悄然靠近药庐。屋门虚掩,内里漆黑,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药材的苦涩味。他侧身进入,脚步落在干草堆上,未发出丝毫声响。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药篓,发现其中几味药材的摆放顺序暗合《百毒录》第三章的隐记——此为截教高层才知的标记,寻常医修绝不会如此排列。
他蹲下身,手指悬在地面药灰上方。灰烬中有一道极淡的刻痕,形如闭合之眼,末端扭曲成钩状。他认得这纹路,与南线封印石背面的符文同源,皆属幽冥残党禁术体系。这不是随意留下,而是追踪咒纹,一旦有人触动或读取残留气息,便会向远处传递位置信息。
他退后半步,抽出残剑,剑尖轻点地面。剑刃引动地气,使空气微幅震荡,药灰随之浮起,却未触及那道咒纹。灰尘在低空飘散,隐约拼出半句残文:“东谷三更,脉动九回”。字迹模糊,却足够清晰。
路明收剑入鞘。对方在设局,故意留下可读线索,诱使调查者深入。他们知道有人会来,甚至预料到他会用何种手段探查。真正的异常不在这里,而在东谷营地本身。
夜色渐深,营地已陷入沉寂。他在外围寻到一道地缝,蹲下身,将残剑插入裂缝,缓缓注入灵力,模拟昨夜探测到的七息脉冲。岩层起初无反应,片刻后,震动忽然加剧,频率骤变为五息一次,反向冲击顺剑身直逼经络。他猛然抽剑,但迟了半瞬——一股阴寒之力自地底窜出,缠住他的灵息,如同活物锁定了猎物的气息。
三面山脊同时亮起幽灯,共七盏,呈弧形包围之势,灯光青白,照不到地面,只悬在半空。他立刻感知到阵势成型,七灯对应七星位,正在压缩他的活动空间。若再晚一步撤出,灵力波动会被彻底锁定,引来更多追查。
他迅速取出铜环,覆于心口,逆转体内灵息流转方向,将自身气息压至近乎消散。这是截教秘传的“匿魂术”,需以重伤之躯为代价,强行模拟游魂状态。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他没有停顿,一步步后退,借着灶坑边缘的阴影掩住身形。
幽灯持续亮了约一炷香时间,随后逐一熄灭。山脊恢复黑暗,仿佛从未有过异象。路明仍伏在灶坑内,未动分毫。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对方不仅布下了活体阵灵,还能精准识别外来灵力特征,说明早已在地脉中埋入感应核心。整个东谷营地,可能已有部分区域被悄然替换。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残剑。剑身沾了血,是刚才强行逆转灵息时从嘴角溢出的。血渍顺着剑脊滑落,滴在灰土上,瞬间被吸收,不留痕迹。他记得,那包无息符灰送出后,至今未有回应。医修是否收到?还是中途已被拦截?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名巡夜弟子提灯走过,交谈声随风飘来。
“今晚怎么又点了灯?不是说戒严解除了吗?”
“上面吩咐的,说是预防余患。你没听说吗,北原那边昨夜又震了一次。”
“可我看那灯……不像是咱们的制式。”
话音未落,二人已走远。路明没有抬头,只是将残剑横放在膝上,左手轻轻抚过剑刃缺口。他现在不能现身,也不能再轻易动用灵力。任何明显的探测行为都会触发反制。
他闭上眼,灵识却依旧扩散,贴着地面延伸。七盏幽灯虽灭,但地底那股阴寒之力仍未完全退去,仍在缓慢游走,像潜伏的蛇。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东南角一处灶台下方,有极其微弱的热源波动,不同于寻常余烬。他记得那里本该是废弃的伙房,无人使用。
他缓缓睁眼,盯住那个方向。火塘早已冷透,可就在刚才,他分明感觉到一股短暂的温热升起,随即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