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将玉简推至案角,三个字墨迹未干——不予议。执事站在原地,手中回函尚未收回,指尖微微发紧。殿内烛火轻晃,映得墙上进程图那根红线更加刺目。
“传令下去。”路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殿中所有杂音,“西侧富集层原料通道关闭,确认属实。启动备用灵脉供能阵列,优先保障新建工坊核心运转。”
执事应声退下。片刻后,通联台各席传来调度响应的轻鸣。路明没有抬头,只盯着桌案上摊开的《应急调配方案》初稿,手指在几处关键节点上轻轻划过。能源分流路径已重新规划,三条主供线路中的两条可由后备阵列支撑,但若停滞超过七日,炼器炉温一旦跌落,正在凝型的法器将全部报废。
他提笔在方案末尾批注:**限三日内完成过渡,不得延误。**
玉碟忽然震动,一条加急讯息浮现——南溟商会正式通报,暂停三项资源输送协议,包括高纯度火晶砂、稳定符纸与阵眼枢纽组件。附言称:“因合作条件未能达成一致,相关项目进入临时冻结期。”
路明放下笔,目光扫向窗外。主城方向,原本持续运转的工坊嗡鸣声明显减弱,几座新筑塔楼的灯火也暗了几分。他知道,这不只是施压,而是真正开始切割合作链条。
不到半炷香时间,一名老者步入主殿,袖口绣着青纹山岳图样,是洪荒本土一位资深长老。他在殿中站定,语气沉缓:“为了一条越界痕迹,闹到今日这步,值得吗?”
路明抬眼,未答。
长老继续道:“他们肯谈激励机制,肯放监察员进来,已是让步。追责一事,说是误判,未必无理。若因此断了供给,耽误的是我们自己的建设。”
殿中几名执事低头不语。路明缓缓合上手中的玉牒,起身走到墙边,取下那份汇编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东侧土壤检测结果。”他说,“异种灵尘浓度超标十七倍,钻具压痕深达九尺,偏离协议作业区四十七丈。这不是误判能解释的。”
长老翻了几页,眉头微动。
“你看看这个。”路明调出影像,画面中一片地下溶腔正缓慢塌陷,裂缝边缘残留着金属碎屑,“这是模拟推演,若他们在水源区下方强行穿刺,三个月内,整个东脉灵流将倒灌污染。那时候,别说工坊,连主城饮水都要靠外运。”
长老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可眼下,工坊已经停了两座。”
“我会稳住。”路明语气不变,“但规则不能破。今日放一次‘技术误判’,明日就能有十次‘设备故障’、‘操作疏忽’。等他们把该采的采完,留下一座空壳和满地裂痕,谁来收拾?”
长老没再说话,只是将册子抱在怀里,转身离去。
路明回到案前,召来另一名执事:“把这份汇编,送各派首领一份。另外,《风险白皮书》提前发布,今日午时前挂上公告栏。”
执事领命而去。殿内重归安静,唯有玉碟不断跳出新的报文。一条来自前线——沈舟团队监测到东侧地表再度出现轻微震颤,频率与前次异常波动吻合;另一条来自通联台监察组——南溟驻地闭门谢客,所有非官方传函被拒收。
路明盯着那条震颤记录,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手。暂停项目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他取出一枚未封口的玉简,插入读取槽。屏幕亮起,最新地质图缓缓展开——东侧异种灵尘扩散范围比昨日扩大近一倍,部分颗粒已渗入地下水脉支流。他调出数据对比,将图谱刻录其中。
“送去南溟驻地。”他对身旁执事说,“以私人名义,不走公文流程。”
“他们可能不会看。”
“他们会看。”路明淡淡道,“只要还想着后续谈判。”
执事迟疑:“要不要加一句缓和的话?”
路明摇头。他提起笔,在玉简侧缘写下一行小字:**若此为误判,请问下次谁来承担代价?**
字落,玉简合拢,交予执事。
半个时辰后,南溟驻地议事厅内,联络使接过这份未封玉简,眉头紧锁。随员欲拦,他摆手示意打开。图谱显现瞬间,脸色微变。
“这数据……是真的?”随员低声问。
联络使没有回答,盯着那片扩散的污染区域看了许久,终于开口:“加密传讯总部,就说洪荒方面态度坚决,建议重新评估追责豁免条款。”
与此同时,主殿内,路明正审阅一份新报——备用阵列运行正常,但火晶砂库存仅够维持五日高强度供能。若南溟不恢复输送,第六日起,炼器、阵法调试、材料淬炼三大环节将全面降速。
他提笔在日志上记下:**加快自研替代方案进度,调集匠师重组工艺流程。**
窗外,主城天色渐暗,几处工坊的灯火依旧稀疏。一名执事快步走入,低声禀报:“南溟那边……回信了。”
路明抬眼。
“他们没拒绝重启谈判,也没接受我们的条件。只说,需要时间商议。”
路明点头,将手中笔轻轻搁下。他望向墙上那根红线,它仍在跳动,比昨日更急促了些。
他抬起手,指尖再次敲击桌面,节奏如常。
就在这一刻,玉碟突然震动。
前线传回一张新图——东侧边缘,一处隐蔽坑道口被落叶掩盖,热源显示有人近期进出。
监控阵列捕捉到一道模糊身影,肩扛设备箱,箱体印有南溟商会标识。
路明盯着那张图,手指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