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镇子的日头愈发毒辣,苏晚的风味包子铺添了新景致——门前支起了凉棚,棚下摆着几个青瓷小坛,坛口盖着浸湿的棉纱布,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清润的奶香。
“苏晚姑娘,今日的‘缦凝酪’酿好了吗?”刚送走买包子的老主顾,穿蓝布衫的书生就凑了过来,目光落在青瓷坛上。这“缦凝酪”是苏晚新做的吃食,取新鲜牛乳慢火熬煮,滤去乳皮后加了梨花蜜,封在坛中静置半日,凝得像膏脂般绵密。
苏晚笑着掀开纱布,用银勺舀出一勺,递到书生碗里:“刚凝好的,加了点新摘的海棠果粒。”乳白的酪体上缀着粉红果丁,入口先是奶香醇厚,接着是蜜的清甜,末了还有果粒的脆爽,书生连声道:“比镇上茶馆的乳酪爽口多了,这名字也雅致。”
正说着,厉沉舟和苏柔提着竹篮走来。苏柔刚走近就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好香的奶味!姐姐,这是你做的吗?”
“前阵子帮隔壁王婶照看奶牛,学的法子。”苏晚递过两个小碗,“尝尝看,按《齐民要术》里的法子改良的,比单纯喝牛乳爽口,还能助消化。”
厉沉舟接过碗,看着碗中细腻的凝酪,想起苏晚从前总说喝牛乳腹胀,如今竟琢磨出这样的吃法。他轻轻舀了一勺,入口甘滑,竟比记忆中任何点心都温润,正应了“甘滑满瓯全胜茶”的说法。
“姐姐,你这手艺真好,不如给这酪起个招牌名?”苏柔吃得眉眼弯弯,“就像你的包子铺一样,让人一听就想尝尝。”
苏晚擦拭着青瓷坛,指尖划过坛沿的纹路:“就叫‘风味酪’吧,牛乳是本味,蜜和果粒是风味,跟过日子似的,得掺着些滋味才鲜活。”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厉沉舟心头一动——这话说的是酪,又何尝不是她如今的心境。
午后,凉棚下渐渐坐满了人。卖货郎放下担子,要了碗原味的;绣娘带着小女儿,选了加了黑芝麻的;连挑着药箱的郎中都夸:“这酪性微寒,夏日吃了正好润脾肺,比药汤子舒坦多了。”苏晚穿梭其间添酪,额角的汗珠折射着阳光,笑容里满是踏实的烟火气。
苏柔拉着厉沉舟坐在角落,轻声道:“姐姐现在真好,连做的酪都带着暖意。”厉沉舟望着苏晚的身影,手里的碗还留着余温。他想起初见时那个攥着斧子、眼神猩红的姑娘,再看如今笑盈盈舀酪的她,忽然明白,真正的放下从不是刻意遗忘,而是把过往的碎片,酿成了如今的甘醇。
临走时,苏晚装了两小坛酪让他们带走,一个加了梨花蜜,一个掺了海棠果。“天气热,这酪得用凉水泡着才不会化。”她递过浸湿的棉纱布,语气自然得像对熟稔的街坊。
出了巷口,苏柔抱着青瓷坛,回头望了眼凉棚下的身影:“姐姐的酪,比城里最有名的乳酪院做得还好吃。”厉沉舟点头,脚步放得很慢,怀里的坛子轻轻晃动,酪香混着风里的海棠味,漫过了来时的路。
凉棚下,苏晚正给新坛盖纱布,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青瓷坛里的凝酪静静躺着,正如她此刻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却在慢火细熬的时光里,凝出了最温润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