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城码头区再次被肃杀的气氛笼罩。那几艘喷涂着肃清委员会标志的黑船,如同从噩梦中归来的渡鸦,悄无声息地滑入泊位。它们带回来的不是贸易的货物,而是死亡的气息和冰冷的战利品。
高阶审查官玛尔拉率先走下舷梯,她的黑袍沾染了暗红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和丛林泥泞,但她的步伐依旧稳定,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疲惫,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冰冷的满足感。跟在她身后的黑甲士兵数量明显减少,且个个带伤,盔甲上布满爪痕和巫毒腐蚀的印记,他们的沉默中多了一丝经历过残酷淬炼后的麻木。
一箱箱被封得严严实实、贴着危险符号的容器被小心翼翼地搬运下船,里面装着从荆棘谷带回的“样本”——扭曲的生物组织、凝固的暗红血液、以及最重要的,那颗碎裂的、依旧散发着微弱却不祥波动的猩红宝石碎片。
没有欢迎仪式,没有胜利的凯歌。只有更多肃清委员会的人员迅速接管了这些“战利品”,将它们运往要塞深处,那个如今已完全由伯瓦尔和其亲信掌控的、戒备森严的区域。
消息如同滴入静水的墨点,迅速在暴风城高层(那尚未被完全清洗或恐吓住的小部分人中)扩散开来,带来了新的、更深的寒意。伯瓦尔的力量触角,已经如此深入而疯狂地伸向了世界各个危险的角落,并且……他似乎成功了,以一种令人恐惧的方式。
战略室内的淬炼
样本被直接送入伯瓦尔战略室旁新设立的、由厚重铅板和奥术符文隔绝的实验室。伯瓦尔亲自到场监督。他站在防护屏障后,暗红色的目光紧紧盯着技术人员操作精密的仪器,对那些散发着疯狂气息的样本进行分析。
数据流在冰冷的水晶面板上滚动。荆棘谷猩红宝石的能量签名被提取、放大、与之前吉安娜传来的部分数据(已被伯瓦尔截获并解密部分)、以及他自身王冠所散发的波动进行比对。
“……共鸣频率匹配度87.4%……”一个技术人员声音干涩地汇报,不敢抬头看伯瓦尔,“确认属于同源能量场,但表现形态更加……原始、狂野。其精神污染特性侧重于引发嗜血与狂暴,与‘容器Alpha’(王冠)的导向性侵蚀有所不同,但底层‘校准’信号……一致。”
伯瓦尔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额头的王冠。那冰冷的金属似乎对实验室里弥漫的猩红能量气息产生了某种反应,裂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贪婪的悸动。
“分析其结构弱点,以及……如何将其狂暴特性,转化为可控的净化力量。”伯瓦尔最终开口,声音沙哑而毫无波澜,“我们需要更有效的……‘消毒’手段,来清理那些顽固的污染区域。”
他的话语让实验室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他将那足以引发大规模疯狂的邪恶能量,视作了一种可以打磨、利用的“工具”!
技术官员们不敢质疑,只能埋头工作,试图从这危险的样本中,剥离出伯瓦尔所要求的、那种毁灭性的“净化”方法。
旧城区巷内的余烬
与此同时,在暴风城底层,那些微弱抵抗的火星,依旧在艰难地试图传递信息。
“铁靴”马尔科姆和他信任的老兵,在一次夜间巡逻时,于一个废弃仓库的墙上,发现了瓦莉拉留下的新刻痕——一个代表“安全,可接触”的极隐秘符号,指向城西墓园区的一个特定废弃墓穴。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可能是陷阱,可能是瓦莉拉已被发现,这是肃清委员会设下的圈套。
马尔科姆犹豫了。他看着身边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兄弟,他们眼中同样有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太久的、渴望做点什么的冲动。
“……老子受够了整天撵耗子、刷墙皮!”一个老兵低声咒骂,“这他妈还是当兵的吗?”
马尔科姆一咬牙。
“石头、黑柄,跟我来。其他人,分散警戒,老信号,一刻钟没出来,就去找肖尔老大的人……如果还能找到的话。”
三人借着夜色掩护,如同幽灵般潜入阴森的城西墓园区,找到了那个废弃墓穴。里面阴暗潮湿,弥漫着泥土和腐败的气息。
墓穴深处,一个阴影微微一动。瓦莉拉·桑古纳尔的身影显现出来,她的精灵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没有寒暄,没有废话。
“委员会在策划一次大规模行动,”瓦莉拉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目标可能是旧城区的几个顽固街区,借口是‘彻底清除迪菲亚残渣和不稳定因素’。他们调动了新型的……‘净化器’,是从南方带回来的东西,很危险。”
马尔科姆的心沉了下去。旧城区是他的根,那里藏着太多无法完全“合规”的、却并非恶徒的人。
“什么时候?”
“不确定。三天内。他们在等最后的‘武器’调试完成。”瓦莉拉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用炭笔画出的简易草图,上面粗略勾勒出一种类似喷火器、却连接着怪异奥术容器的装置,“这是我能看到的。告诉肖尔,如果他还……”
她的话突然顿住,耳朵微动,脸色骤变。
“外面有动静!不是你们的人!快走!”
马尔科姆一把抓过草图,毫不犹豫,低吼一声:“散!”
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冲出墓穴,向三个不同的方向狂奔入更深的黑暗之中。瓦莉拉的身影则如同融化般消失在阴影里。
几秒后,一队黑衣的肃清委员会士兵无声地包围了墓穴入口,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奥术瞄准器的光芒。他们仔细搜查了内部,只找到一些模糊的脚印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此地的香气。
“报告,目标逃离。疑似有军情七处残党与精灵潜行者接触。”带队的小队长冰冷地对着通讯器汇报。
军情七处的暗室
马尔科姆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绕了无数圈子,确认没有跟踪后,才如同脱力般靠在一个肮脏的巷角,将那张皱巴巴的草图死死攥在手心。
他必须把消息传给肖尔。但军情七处总部现在如同龙潭虎穴,充满了委员会的眼线。
他想起了肖尔很久以前告诉过他的、一个只有在最极端情况下才能使用的、位于旧城区地下排水系统深处的死信箱。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融入阴影。
几个小时后,那张草图出现在了马迪亚斯·肖尔秘密安全屋的桌上。肖尔看着那粗糙却信息明确的图画,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认识那种设计风格——混合了地精工程学的粗暴和某种……来自黑暗深渊的亵渎灵感。结合他截获的、关于荆棘谷行动只言片语的加密通讯,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绝不是普通的武器。
伯瓦尔……或者说控制他的那个东西……正在将来自世界各地的、最危险的黑暗力量,转化为对付自己人民的工具!
他不能坐视不管。但他能动用的、绝对可靠的人手太少了。
他的目光落在草图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那是瓦莉拉留下的,一个代表“寻求外部帮助”的极隐秘符号。
外部……哪里还有可靠的外部?
铁炉堡?塞拉摩?他们自身难保,远水难救近火。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绝望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也许……唯一的“外部”……就在那最危险的地方——暴风要塞本身。
那些或许还对旧日誓言怀有一丝忠诚的、尚未被完全替换或腐蚀的皇家卫士?那些对当前状况感到不安的低级官员?甚至……那位似乎一直在痛苦挣扎的大主教?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火山口窃取火种。
但他还有选择吗?
肖尔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拿出一张特制的、遇水即溶的纸条,开始用密文书写。这不是一份报告,而是一系列极其冒险的、试探性的指令和询问,旨在他几乎无法控制的范围内,寻找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存在的内部裂痕。
铁砧已然高悬,即将砸向旧城区。 而火种,必须在被彻底碾碎之前,尝试点燃那最后的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